烏啼啁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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壯年將領因為站得遠,視力不太好,未能看清顧元達取出的東西,隻依稀辨認對方的手心似乎托著一個還沒有巴掌大的物什。他見對方在離箭陣尚有數十丈前的地方停下,以為這人最終還是有了怯意,想也未想地嗆聲道:

「一個方外之人,能有什麼好寶貝?幾位將軍皆是名門貴胄,能看得上你手上的碎玉片瓦?」

就差沒直說顧元達拿出一個破爛來忽悠眾人。

不需顧元達為自己辯解,一直以來未曾與任何人黑臉的袁紹忽然變了臉色:「緘口!」

被袁紹嗬斥,壯年將領尤有幾分不忿,仍欲辯白,卻沒想到先前與他傳遞眉眼的韓馥也急切地喝了一句:「還不住嘴!?」

壯年將領噤若寒蟬,雖驚疑不定,到底不敢再繼續刁難,隻心中兀自畏怖,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

原先一直隔岸觀火,對諸事都不上心的袁術終於結束他的夢遊事業,往袁紹的方向擠了兩步,小聲道:「本初,你瞧那東西——可是真的?」

袁紹掃了這個一向與自己不親近的弟弟一眼,在心思各異的義軍中,血緣將他二人捆在一處,不管私下如何,在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他們始終擰著同一戰線。

因此,他也沒計較袁術的稱呼,隻言簡意賅地回道:

「不管是不是真的,都不能放任這東西在外。」

袁紹的從兄-袁遺道:「盟主說得是,不管此物是真是假,我們都得鄭重奉歸……若是真的,那再好不過;若是假的,對我們也有益無損。」

橋瑁同樣目力不佳,聽幾人打啞謎,頗有些焦急:「這究竟是何物?竟讓諸位如此費心?」

袁術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知道幾萬軍士在前,縱是想瞞也瞞不了,爽快地給了答案:「『受命於天,既壽永昌[1]』。」

身周尚覺懵懂之人,登時發出此起彼伏的吸氣聲。

橋瑁一口氣險些沒吸上來,麵部因為滯悶而憋得通紅,幾近暈厥之際,他終於將月匈口的那團氣舒平,神不守舍地反問:「傳國玉璽!?」

傳國玉璽,起於秦皇,傳於漢室,象征天命所歸。

得玉璽者,得天眷注,作為國祚之重器,它的意義非同一般。

袁術口中的「受命於天,既壽永昌[1]」,即是篆刻於傳國玉璽上的八個大字。

隻不過……

橋瑁逐漸沉靜,濃黑的眉宇忍不住攢成一線。

傳國之璽早在何進剿除十常侍的時候就已佚失,數年來下落不明,怎會落入一個名不見經的道士手中?

「旁的容後再說,鄒默,你去將印璽帶過來。」

袁紹截斷周遭的議論聲,派遣自己的親信去取玉璽。因為尚未斷定真假,他並未用傳國玉璽四個字,可臨近的人都能看出他的慎重。

早先猶在大呼小叫的壯年將領不由白了臉。他以為顧元達拿出來的最多隻是金銀寶物,就算再稀有,對世家貴流而言不過多看兩眼,自己譏訕幾句也無傷大雅,還能順勢吹捧幾位將軍。誰知道對方拿出的竟是玉璽,要知曉,見璽如見天子,哪怕對方隻是方外之人,並非天子近臣,他們無需行禮,也不代表某個人可以在玉璽麵前放肆,更別提大言不慚,不知死活地貶損玉璽隻是區區「碎玉片瓦」。

想到這,壯年將領心若死灰,腿軟如泥。

眾目睽睽之下,犯了如此大過,哪怕眾將軍無心追究他的失儀,此事也會成為他的汙點,違礙仕途。

顧元達優遊自如地站在原位,等袁紹親信過來取走玉璽。

先前在袖囊中扌莫著這塊方玉的形狀,篆刻,還有邊緣的一處指甲大小的金屬質感,他就對這東西的屬性有了隱隱約約的認知,小作試探,果然不出所料。

將玉印遞給使者,顧元達揣袖而立,思緒搖動。

他倒不怕這玉璽是假的,人心繁復,即便是假,隻要東西不是假得隨便一眼就能看出來,以袁紹等人的心思百轉,勢必會將此物當真。

隻要他們願意將此物當真,他這個獻璽者,就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誅殺處決。

果不其然,待那邊袁紹拿到玉璽後,小片刻,那使者便折身回返,請顧元達去帳中小坐,暢飲大饜。

顧元達當然不會心大地同意,進去自找麻煩。

他淡然婉拒,浮塵飄動,合了一個道禮:「此番事畢,貧道自該東歸修行,就不打擾諸位了。」

說完,他從容不迫地轉身,竹影鬆枝,隨風離去。

那使者無法挽留,隻得道:「還未知仙長大名?」

任憑誰也不會這時候把自己真名抖出去,顧元達毫不在意地繼續走,不忘留意身後的異動:「區區俗名,不知掛齒,單姓李爾。」

隨口捏了個大眾姓,還是從道家先賢老子那扒拉來的,就算這些人想破天也想不到他的真實身份。

殊不知,身後的普通兵士已各自嘀咕。

「李?莫非是蜀郡仙人李意?」

「那可是漢文帝時期便已行道的仙人,迄今已三百餘年,嘶……」

「如此高人,難怪視箭陣於無物,即便被輕疑冒犯也一笑置之。」

「仙人皆感應天命,仙長來送皇璽,莫非——」

……

顧元達聽不見竊竊私語,卻能憑借久經沙場的本能察覺身後的異狀。

他若有所思,步履未變的同時,高聲而歌:

「烏啼啁啾,散帙問知;合岸煙霏,兵銷甲掛;之子何益,遊絲荏染;師何以德,勇冠三朝。」

從未聽過的韻律,令軍士停下耳語,凝神捕捉詩韻與字義。

這似乎是一首戰爭詩,描繪的場景清晰可見。根據最後一句的用詞,應是褒揚士兵勇猛善戰,仿佛在表達對在場眾人的肯定。

可不知為何,稍有一些敏銳的,總覺得這詩哪裡不對勁。

不等他們想個明白,顧元達已悄然走遠,拎起道童離開山麓。

他的腳步看似悠閒飄逸,實則極快,完全不給某些人咂扌莫出味道的機會。

等兩人徹底脫離危險,道童被拎著走了好幾裡,他才回過神,手腳並用地使勁掙紮。

「放手,快放我下來!」

顧元達並未有絲毫鬆懈,對道童的要求聽而不聞。

「顧至!」

顧元達繼續向前走,隻是在心裡想道:原來原主叫顧至。

「顧至,你今天威風了是不是?連舅舅的話都不聽了?」

顧元達終於如他所願停下腳步,眉鋒微揚,像是碰到什麼有趣的事,上下打量這個高度隻到他月要間的垂髫小童。

「舅舅?」

這個膽大包天,頤指氣使的道童,竟然是原主的舅舅?

「既然你還認我這個舅舅,還不放我下來?雖然你比我年長八歲,可到底『甥舅有序』,由不得你亂來。」

道童卻是沒發現顧元達尾音的上翹,隻以為他剛剛逞強太久,現在還無法完全恢復,在嚴肅喝令後,話音轉軟,高舉起手,輕輕地拍了拍顧元達的後背,「阿湛乖,舅舅在這,不怕不怕。」

顧至啼笑皆非,任由道童對他一頓猛拍,等道童的動作停下,他才轉手將道童抱起,將浮塵塞他手裡,繼續趕路。

「停停停——我不是叫你把我放下來嗎?」

道童重新開始撲棱,被顧元達輕而易舉地按住雙臂:「特殊時期,特殊行事,還請『舅舅』海涵。」

道童倒也思維靈活,第一時間便聽明白顧元達所謂的「特殊時期」是指什麼。

「可是我們已經走了這麼遠了……」

足下步履未停,五感時刻盯防四周動靜,顧元達不忘答言,並未因為對方隻是個孩子就隨口敷衍:「我們隻能步行,得早些找一個地勢高的地方,才能防止被他們的騎兵追上。」

道童若有所思,隔著顧元達寬闊瘦削的肩,眺望來時之路:「都已經放我們走了,他們還會再追上來嗎?」

「那可說不準。」顧元達敏捷地邁上崎嶇的小徑,專挑兵馬難行的山道走,「士族達官,能有幾個真正意義上的傻瓜?更何況……」

更何況,他還在走之前留下那樣的一首詩,隻希望那些人在回過味的時候,不要暴跳如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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