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封信(1 / 2)
第三章
時間回到2016年的暑假。
都說高二結束後的暑假是高三黑夜來臨前的最後一個狂歡,就連家教極嚴的朋友徐淼都獲得她爸許可去為期一月的遊學旅行了。
方苒卻要被迫在家裡照顧方徊——她那「英年早癱」的親哥。
今年五月初,部隊那頭突然通知家裡說方徊出事了。
具體的大概涉及機密也沒多說,隻說他在執行任務時受了傷,人昏迷了,身上有幾處骨折,現在正在南橋市醫院那邊搶救。
一家人嚇得夠嗆,連夜趕到南橋。
一路上王彤埋怨了方啟正不知道多少遍,說當初方徊長北大學金融係讀的好好的,大二完了腦子一抽筋非要去參軍,她當時就覺得危險表示不同意,方啟正還勸說男子漢當兵歷練一下怎麼了,更何況不說老徐一家子,阿賽都入伍好幾年了不還好好的。
這不,兩年還沒過去呢,就出事了。
結果還算有驚無險。
外傷看起來多,但傷口都不深,不危及生命,就是骨折比較嚴重。
做了幾場大型手術,方徊身上好幾個位置都被植入了鋼板。
一周後,總算從icu轉入普通病房,人也清醒了過來。在醫院住了一月院後,方徊出院,回長北市的家自行修養。
而王彤和方啟正到家後還沒歇口氣,就急匆匆趕去公司補這一月以來落下的工作。
照看方徊的擔子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放暑假的方苒肩上。
「喲幺幺,又推著哥哥出來曬太陽啦?」
說話的是隔壁徐奶奶,提著小包出門打早麻將。
幺幺是方苒小名。
集全家寵愛長大的幺女,方啟正和王彤隻希望她永葆天真,永遠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孩。
「對呀徐奶奶。」
方苒推著輪椅慢悠悠沿著小徑往回走,「醫生說哥哥多曬太陽骨頭長得快。」
徐奶奶走過來,上下左右瞄方徊:「還沒好呢?這不都一個月了?打這麼狠呢?」
後者手掌抵在眉毛上,也不知是在擋太陽還是擋左邊徐奶奶視線。
「是啊。」
方苒嘆了口氣,憐惜地扌莫了把方徊雞窩頭,「誰讓我哥愛上了個不該愛的人。」
方徊:「……」
他從右邊側頭,咬牙警告了方苒一眼。
方苒跟沒看到似的,轉頭繼續跟徐奶奶道:「我哥這人吧,強骨頭一個,打不過人家也要硬扛著,唉,好歹留條命。」
小姑娘生一雙又大又圓垂淚眼,外眼角朝下傾斜,和眼頭成一條水平線,眨眼看人時尤其顯得無辜真誠惹人憐。
蔭灣巷是個活在城市裡的老型社區,還保留著舊時的四合院模子,鄰裡之間無新鮮事,誰家生了娃誰家出了事,第二天就傳遍全院人耳朵裡。
方徊這事也不例外。
因為涉及國家機密,方家人不便多透露,隻說他是為了愛奉獻自個兒。於是傳著傳著,就變成了他覬覦某家大小姐,被人爹找人打成了這樣。
方徊氣啊,說他頂天立地帥炸蒼穹響當當蔭灣金城武還需要親自追人?
但也沒辦法,隻能無能狂怒。
徐奶奶無疑有他,滿麵愁雲勸誡道:「阿徊啊,多做點有意義的事吧,年輕人別整天兒女情長的。你看我家那小子,手臂受了傷都跟阿賽他們去非洲保家衛國了。」
「……」方徊繼續咬牙,皮笑肉不笑,「是呢徐奶奶,小的這就封心鎖愛,等老了再去多找幾個老太太跳廣場舞,您說行不?」
最近段時間正跟其他奶奶爭領舞爺爺舞伴位置的徐奶奶:「……」
滿臉嫌棄地白了方徊一眼,扭著月要走了。
方徊憤憤抓了把頭發,沒轉頭陰陽怪氣道:「回去吧,方大喇叭。」
身後人被太陽投下的影子一動不動。
方徊嘖了聲,回頭看。
方苒不知道在想什麼,雙手握在輪椅扶手上,眼睫一眨不眨,盯著斜下方沒動。
方徊:「你發什麼呆呢?」
眼睫閃了下,方苒回神,推著他往回走,心不在焉:「在想你能不能減減肥,推著我累死了。」
「?」方徊大為震驚,「老子一米八七六塊腹肌標準模特身材還需要減肥?」
「嗯,不需要。」方苒了然點點頭,「先治腦子吧。」
「……」方徊不想理她了。
又走了一截,太陽更烈了些。
方苒心髒還在持續打鼓,把輪椅扶手捏了又捏,才佯裝不經意間問出口:「對了哥,剛聽徐奶奶說,徐慎哥現在在非洲啊?」
徐慎就是徐奶奶家大孫子,徐淼的哥。
「對啊,」方徊語氣酸溜溜的,「要不是這破腿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我現在也可以跟著他們去那邊兒的。看鴕鳥吃野味可比在家受小屁孩兒氣好多了。」
「哦,」方苒抿唇,竟也不介意方徊言語裡的諷刺,「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方徊:「下月吧,應該。」
方苒點點頭,吞咽了下,聲音出口時心跳也很重地跳了下:「那……賽嶼哥呢?」
「你問賽爺啊,」方徊說,「他不一定吧。他好像準備退伍了,這最後一個任務結束後誰知道他打算去哪。」
心跳倏地停住,往下沉。
方苒神色落寞了瞬,悶悶道:「哦。」
「怎麼?」方徊曬著太陽,單眼微眯,懶洋洋轉頭,「想賽爺——」
「你胡說什麼!」方苒呼吸一滯,麵頰隱隱發燙,「誰想他了?」
方向一偏,左邊輪子忽地往斜坡上沖,輪椅猛地朝右邊傾斜。
「誒誒誒小兔崽子乾嘛呢?!」
腿上還釘了鋼板的方徊差點就直接從輪椅上站起來了,支著脖子咆哮道,「謀殺親哥啊?!」
「那誰誰誰……」
方苒穩住輪椅,抬高聲量虛張聲勢,眼神卻往別處瞟,「誰讓你胡說八道了?我怎麼可能想賽嶼哥?他大我那麼多歲又凶了吧唧的,不回來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你他媽能不能別聽了半截就下定論?」
方徊劫後餘生拍月匈脯,氣得炸毛,「我是問你是不是想他給你帶檸檬糖了!」
方苒:「……」
方苒氣焰蔫兒下來,忽然提速推輪椅,囁嚅:「那也不應該,我都18了早不愛吃糖了。」
她小時候身體不好,讀書讀得晚,今年二月份就已經滿18歲了。
方徊也搞不清自家妹妹這突然的發氣是為何,大概是還在叛逆期。
他苦口婆心替林賽嶼說話:「你別對賽爺有偏見,他就是長得凶,對你還是很照顧的。就說上次吧,人女朋友來都給你帶了一套化妝品——」
「哥。」
頭頂斜後方小姑娘聲音悠悠響起,軟軟綿綿的,卻莫名帶了點陰森。
方徊突然被打斷,有點莫名:「乾嘛?」
方苒:「你有沒有聽過一個說法?」
方徊:「什麼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