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封信(1 / 2)
第五章
舞池那頭音樂突然停住,世界安靜下來。
幾秒後,raer一聲中氣十足的「dj dro the beat」後,電子重金屬音樂即刻爆破在音響裡,人群再次沸騰起來。
耳道裡被灌滿喧囂打碟聲,方苒狠狠抹了把眼睛。
轉頭,忽然看到綠色玻璃牆上倒映出的自己。
泡泡袖收月要連衣裙,裙擺印有一圈藍蝴蝶圖案,其中有一隻脫離隊伍,一路上飛到她心髒前。
這是她來之前特意換上的裙子。
她喜歡攝影,課業之餘就喜歡掛著個單反到處走走停停拍拍照。
照片攢多了,方啟正就幫她打印出來,在家裡旋轉樓梯牆麵裝扮了個小型「幺幺攝影展」。
那次林賽嶼休假回來,王彤叫了他來家裡吃飯。
方苒睡到大中午起床,開門便見立在樓梯口的挺拔身影。
聽到聲響,他側過頭:「這你拍的?」
方苒愣了下,忐忑抿唇:「嗯。」
林賽嶼又看了幾秒,忽然很小弧度地勾了下唇:「蝴蝶挺好看。」
是方苒出去旅遊時偶然拍到的大藍閃蝶。
林賽嶼這隨口一句,大抵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但方苒記得。
她不僅記得,還會買下她看到的,所有印有藍色蝴蝶圖案的東西。
仿佛藍蝴蝶,就是獨屬於他們倆的秘密。
是將她和他,緊密聯係在一起的一根紐帶。
……
方苒很用勁兒地吸了吸鼻子,酸澀感稍許平息。
她垂頭,伸出食指,慢吞吞地戳了戳裙子上的藍蝴蝶。
「大、壞、蛋。」
很輕很慢,隻有她自己能聽見的聲音。
方苒重重嘆了口氣,耷拉著小腦袋往門口走。
倏地,視野裡出現一雙皮鞋,擋住她去路。
方苒茫然地抬頭看。
這人地中海,滿臉油膩,不懷好意地站在她麵前,混雜著酒氣的嘴湊過來她耳邊,扯著嗓子吼:「小美女!一個人啊?這麼可憐呢?跟哥哥到我們那桌,哥哥請你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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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賽嶼確實是今天才回來的。
落地長北機場,他整個人都很疲憊,本想回去睡覺,結果還沒到蔭灣巷巷口就被徐慎逮到了,然後一群狐朋狗友來了九裡bar。
他收回抵在女人月匈前的酒杯,慢悠悠呷了口。
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女人撇撇嘴,覺得無趣,起身離開。
徐慎跟人搖篩子,差點輸得褲衩子都不剩了,隻得屁滾尿流退出混戰。
見林賽嶼一臉興致缺缺:「賽爺,喝酒啊。」
「喝不了,」林賽嶼轉了轉隻裝了冰塊兒的酒杯,「開了車。」
「酒也不喝,美女也不應。」徐慎說,「咋這麼深沉啊賽爺?剛那美女不挺辣的麼。」
林賽嶼揚揚下巴:「那你去。」
「……人對我又沒興趣。」徐慎說,「這麼說來你空窗期好像都快一年了誒,咋,現在不找對象了?不挺多漂亮姑娘撩你呢麼。」
林賽嶼轉頭往樓下看去,聲音很低很淡:「沒啥意思。」
沒意思透了。
「……」
徐慎看向他。
男人寸頭利落,後腦勺弧度完美,手肘內側青色血管隨著酒杯起落微凸,處處充滿a炸的荷爾蒙氣質,坐在頹糜裡卻仿佛和那些糜爛涇渭分明。
確實也有,覺得那些漂亮姑娘沒意思的資本。
徐慎嘖了聲,突然想起一事兒,躬身把酒瓶放到桌上:「不是賽爺,真就舍得這麼退了啊。」
林賽嶼沒動靜。
也不管他聽沒聽到,徐慎繼續說:「我問過我爸了,我爸說上頭那意思是不給你批的。你今年年底才滿25,年輕力壯的又是隊裡核心人物,說是可以給你放幾個月假讓你緩緩,但緩完了還是得回去的。」
徐慎他爸是林賽嶼軍區領導,一家子的男同誌都是軍人。
他和林賽嶼是同一年生的,甚至論月份還要長林賽嶼幾個月,但林賽嶼讀書讀的早,又跳了一級,拉下來竟比他早入伍整整兩年,在部隊人多的時候,他也不得不敬稱一聲林隊,私底下也跟著方徊他們年紀小的叫他賽爺。
不過徐慎倒是完全心悅誠服。
因為有些人吧,他確實牛逼,你不服不行。
林賽嶼還是沒說話,端杯喝了口水。
徐慎手肘搭上他肩:「賽爺這樣,兄弟給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那事兒真就怪不著你,真的,換了我我也那麼選,而且我肯定還沒你想得周全。」
「再說了,退一萬步講,自打成為軍人,那受傷犧牲什麼的都早有心理準備了,入伍誓言一個個說得嗷嗷響的,總不能真有啥事兒還怪來怪去的吧?那還是男人麼。我知道小梧哥沒了你自責你難過,但你真就不必往自己身上攬那麼重的擔子。」
林賽嶼視線還是看著樓下沒動。
徐慎長嘆了口氣,兀自拿酒瓶和他碰了下。正仰頭往嘴裡倒酒時,突然看到林賽嶼唰地坐直了身子。
「怎麼了?想通了?」徐慎連忙咽下酒,「決定回去了?」
林賽嶼沒理他,直接起身繞過沙發,長腿大步往樓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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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苒擺手加搖頭,「不了」兩字都說了不下三十次了,地中海還在遊說她。
這人酒氣很重,臉上紅暈酒吧晃來晃去的彩燈都擋不住,說著說著還伸手來拽她。
方苒緊咬住唇,邊往旁邊躲邊伸手進自己斜挎包裡扌莫防狼棒。
之前王彤和方啟正不在家,方徊又行動不便,買東西都得她單獨去,家裡就給她包裡放了個防狼棒,剛走得急沒拿出來,倒是派上用場了。
卻沒想到指尖剛伸進包裡,麵前地中海突然慘叫出聲,隨即嘴裡便開始罵娘,五官也瞬間扭曲移位,整個人被帶的猛得往旁邊跌撞了好幾步,狼狽地摔到了吧台邊。
方苒遽然倒吸一口冷氣,視線被吸引得往旁邊落。
從方苒身後伸過來的手還扣在地中海的手腕上,指尖的遊刃有餘程度給人感覺隻使出了不到三成力氣。
見狀,來人又更用力地往後折了一下地中海的手背,地中海再次慘叫出聲。
等地中海實在忍受不了,從罵娘聲變成不斷低聲下氣求饒時,來人才像扔垃圾一樣往旁邊一甩,鬆了手。
空氣終於通暢,方苒這才真實地感受到身後那股灼熱氣息的靠近。
她身體顫了下,側頭看去,心率在一瞬間飆到峰值。
沒等她反應過來,男人手直接攬過她脖子,把她拉得往旁邊踉蹌半步。
右手手腕骨抵在她右肩,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節微屈,散漫下垂。
他沒轉頭看她,而是視線直直盯向還趴在吧台邊喘氣的地中海。
地中海矮他大半頭他也沒舍得低頭,隻是大發慈悲垂下半截眼皮。
壓根兒沒開口說話的打算,麵上也沒什麼特別的情緒,但睫毛就這麼黑壓壓被燈光照著往下壓,眸色染上陰翳又暗含挑釁。
一種明晃晃的,宣誓主權的意味。
地中海被這麼一弄,酒都醒了一大半。
喘好氣後怒氣瞬間沖上頭腦,剛轉過身打算算賬,卻在看見麵前男人的一瞬間噤聲。
麵前這男人,看著瘦瘦高高但肌肉絲毫不含糊,單是裸露在外的手臂都充滿了野性的力量感,稍微有點經驗的人都能一眼看出來,這完全不是健身房裡練出來的奶油肌肉,而是拳到拳肉到肉真刀實槍拚出來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