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老板,你想怎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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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嶼曾經覺得自己是座老舊卻強行堅固的城,可顧蕭惟僅僅一眼,就為他借來了和風潤雨,荒棄縫隙裡的草種拚了命地想要新生,仿佛隻要被這個人一直看著,他這座舊城就能不毀不滅。

「你現在的眼神就很好,懷疑、求證、期待,明明都有,卻又小心壓抑不想被我發現。」顧蕭惟說。

洛嶼的手指緩緩收攏,想要將此刻的情緒留住。他垂下眼整了整衣袖,緩緩站了起來,對坐在原處的顧蕭惟輕輕抬起下巴,「走吧,阿野。」

顧蕭惟的唇線彎起,跟在洛嶼的身後,「好啊,老板。」

正喝著枸杞菊花茶的林導,有點驚訝:「這麼快?商量好了?」

「好了。」顧蕭惟說。

兩人再度坐進了道具車內。

隨著打板聲響起,攝影師推進特寫,洛嶼飾演的白穎側過臉,看了嚴野一眼。

平靜卻耐人尋味。

好像在說,我知道你比阿嵐還要危險,讓我看看你是不是能把天都捅破。

又像是說,如果你也想利用我,最好到死都別讓我發現。

攝影組長看著洛嶼的側臉,心頭微微一頓。

他見過很多演員,也拍過無數次眼神特寫,但隻有這一次他覺得畫麵裡的人像是看進了自己的心裡。

無論這個反派有多麼喪盡天良,這一刻都想在他墜落深淵前將他拉起。

「好。」屏幕前的林鉞點了點頭,這條算是過了。

「洛哥還是一如既往地演技在線。」不知什麼時候,女主角謝裳來到了屏幕前,撐著下巴坐在小馬紮上,似乎看了挺久,「趁著這部戲還沒播,我要當他的粉頭。」

林鉞微微咳嗽了一下,「小顧就沒有魅力啦?」

「有啊,又壞又野又靠得住。本來這些都該屬於我的,但是每當嚴野跟白穎在一起,就覺得他倆……分則各自為王,合則大殺四方,我這個女主角好多餘。」謝裳半開玩笑地抱怨。

旁邊的工作人員都笑了起來。

「而且顧哥每次一叫『老板』,我心都酥了。」謝裳半撒嬌地對林導說,「林導,我什麼時候也能演顧哥的老板啊?」

「快了快了,等白穎殺青了,你就是老板了。」

大概是戲拍的比想象中要好,林鉞的心情也好,跟著謝裳開起玩笑來。

「嘖嘖嘖,那就真成了流水的老板,鐵打的顧哥了。」謝裳笑著說。

今天的溫度比天氣預報報道的要更高,但是下周將要降溫。

林鉞跟劇組的工作人員商量了一下,決定把下周的一出需要泡水的夜場戲提前。

工作人員來找洛嶼確定,「小洛,你會遊泳嗎?水深差不多會到你們月匈口的位置。根據拍攝的需要,也可能會高過頭頂哦。」

洛嶼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說:「會遊泳,也會換氣,放心。」

「我們大概花一兩個小時準備,你看你們要不要做一點熱身活動。」

「好的,謝謝提醒。」

這是一場夜戲,洛嶼翻開劇本來仔細回顧了一下:場景是洛嶼飾演的白穎被父親白仲行利用,成為他的誘餌,但是白仲行鏟除異己之後全然不顧被對家報復的白穎。白穎被扔進了下水道裡,因為連夜大雨,所以水越來越深。

他在水中掙紮,嚴野找到他的時候沒有帶任何拖拽的繩索,雖然打了電話叫人來救,但不知道人什麼時候會到,如果再去找繩索,白穎早就被淹死了。

這一次嚴野果斷地跳了下去,和白穎背靠著背,勒住彼此的雙臂,借用彼此的力量,蹬住下水道的壁,爬了上去。

這也是白穎對嚴野完全信任的開始,向他吐露自己的真正的身世以及他和本劇真正的反派boss白仲行之間永遠無法妥協的矛盾。

洛嶼放下了劇本,一邊聽著稀裡嘩啦往乾涸的下水道灌水的聲音,一邊環繞著跑步。

這個下水道是劇組為了拍攝這出戲提前搭建起來的場景,本來下周才會啟用,但林鉞的考慮是對的。

現在是十月中旬,夜間溫度還能保持在十五度以上,但再過一周就會直線降溫,夜裡溫度恐怕會到十度以下。

能在暖和一點的時候把這場戲拍掉當然好過等溫度低了再拍,萬一演員因為泡冷水而鬧個頭疼腦熱的,容易耽誤進度。

顧蕭惟對跟在自己身邊的小琴說:「你用保溫桶去買點熱薑湯來,多備幾張毛毯。」

「顧哥,你大冬天都拍過泡冷水的戲,怎麼今天忽然慫了?」小琴笑眯眯地問。

「叫你去,你就去。」

說完,顧蕭惟就朝著洛嶼的方向快步走去,然後跟著他跑了起來。

兩個帥哥跑步,頓時成為了劇組獨特的風景線,要不是劇組有規定不允許拍攝演員和現場的照片,洛嶼和顧蕭惟並肩熱身跑步的照片恐怕又要上熱搜了。

跑了快二十分鍾,工作人員喊道:「小洛,你過來試一下水的深度吧!」

「好,我這就來了!」

洛嶼剛過去,顧蕭惟就對工作人員說,「還是我下去試一下吧,萬一水位抬高了他會嗆到。我比洛嶼要高一點。」

洛嶼趕緊搖頭,「我來我來。你也沒比我高多少吧?這戲一開始我就在水裡了,你是後來跳下來的!你身上要是濕了還得換衣服!」

洛嶼說的在理,顧蕭惟皺了皺眉,隻能站到一邊,看著洛嶼順著梯子進入水裡。

水深剛好到他的月匈膛。

眼看著工作人員又要加水,顧蕭惟開口道:「就到這裡剛好,因為還要演水漸漸淹過他脖子的情節。而且一會兒等我也下去了,水位就會更高。」

工作人員覺得顧蕭惟的考慮在理,終於停止灌水了。

「誰把劇本遞給我一下,我最後再捋一遍台詞!」洛嶼伸長了手,朝著上麵喊。

這時候才覺得沒有個助理跟在身邊果然有點麻煩。

上輩子洛嶼有將近十年的話劇經驗。話劇和拍戲不一樣,話劇演員上了台,台詞就必須一氣嗬成從頭記到尾,甚至連對手的台詞也得記住。拍電視劇或者電影反而還有重來的機會。

所以現在的洛嶼記台詞的功底一流,他隻是不確定華編劇會不會臨場又發揮了點什麼。

「我的劇本你先看。」

顧蕭惟站在邊緣,伸長了手臂將劇本遞給洛嶼。

逆著光,顧蕭惟的手臂線條清晰而有力度,手腕那處的優雅吸引著洛嶼仰著頭欣賞。

「拿到了!謝謝!」

洛嶼人在水裡,隻能抬著手把劇本打開,他翻到這一場戲的時候愣住了,因為上麵畫了很多的線,做了很多筆記,有下劃線,有三角,有感嘆號。洛嶼上輩子跟顧蕭惟合作過,多少知道他筆記裡這些符號的含義。

比如這個感嘆號,就是要注意安全。

而他發現幾乎自己每一句台詞的後麵都有感嘆號,這代表著當他在水裡說台詞的時候,顧蕭惟會一直留意他的安全。

心頭湧起一陣暖意。

比起那些空頭支票的許願和畫出美好未來的大餅,顧蕭惟是真正的行動派。

兩人一個在水裡,一個在岸上,對了幾遍台詞之後,顧蕭惟就說:「導演,我們準備好了,開始吧!」

洛嶼知道他是不想自己在水裡泡太久。

無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都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看得這麼重要。

打板聲響起。

洛嶼在水裡掙紮了起來,時而沉下去,時而抬起頭來艱難地說兩句話。

「嚴野——老子……要是死了……你給我弄死……白仲行……」

洛嶼的臉上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反而帶著絕境中的狠戾。

屏幕外的人都能感覺到他的氣勢:隻要不死,喘口氣都猖狂。

顧蕭惟的嚴野終於收起了所有的慵懶和漫不經心,此刻他的神經緊繃,匐在井口伸長了手臂,但和水中的白穎還有一段距離。

當洛嶼從水裡再次抬起頭來,和顧蕭惟對視的那一刻,兩人一起入戲。

他們是白穎和顧蕭惟。

「嘩啦啦」水還在往裡灌,白穎的掙紮越來越乏力。

嚴野四處翻找,甚至跑了出去也沒能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他打了個電話給屬下,「給老子聽好了——你他麼的不能立刻馬上出現!就等著老子弄死你!」

他一向在屬下麵前都是說笑著仿佛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隻有這一次撂了狠話。

當他回到下水道口,發現白穎再沒有冒頭之後,義無反顧跳了下去。

此時水下的攝像機拍攝到了白穎閉著眼睛的畫麵,半長的發絲在水中散開,就像生命在流逝。

而嚴野沉入水中看到白穎的瞬間,就像被什麼給震住了。

脆弱的,像是一碰就碎的幻影。

按照劇本,嚴野應該是用力拍打白穎的臉頰讓他醒過來。

可此時的嚴野卻扣住了白穎的月要,一把將他往上舉起來。

白穎的上半身猛地從水裡沖出來,仿佛沖破桎梏,破繭重生。

林鉞看著這畫麵,睜大了眼睛,那種極強的視覺沖擊讓他下意識前傾。

「咳咳……」

白穎接住了嚴野的戲,他沒有因為這裡跟劇本不同而不知所措,而是伸長了雙手想要觸碰井口,但是那高度遠遠不夠。

下一秒,沉在水底的嚴野把白穎架上了自己的肩頭,又是一個發力,把白穎往水麵上頂起。

淹沒之後是空氣,哪怕再次墜落,還是有人會從水底把他送向高處。

水下的攝像機拍攝到了嚴野臉上那股子偏執勁兒,就是死了也要把水裡的人給送上岸的執著。

白穎再度落入了水中。

但是他比剛才單獨一人在水裡的時候要冷靜了許多。

他拍了拍嚴野,伸出兩隻手,指向上方,意思是:我們要一起上去。

水下的白穎發絲起伏如同曼陀羅的花瓣,就像水中的妖精。

是他讓嚴野墜落,也是他要嚴野爬上去。

兩人背靠著背,互相勒住彼此的手臂,雙腳蹬著管壁,一點一點從水裡向上而去。

管壁浸了水所以很濕,兩人都要全身用力才能繃住。

這畫麵本來隻是意思意思就好,但他們卻真的依靠彼此的力量從水裡一點一點爬了出來。

道具師都忍不住擔心這兩人力量太大,把管子給踩裂開。

浸濕的衣衫緊緊貼著他們的身體,每一次肌肉發力都勾勒出富有力度感的線條,就像兩株抵死纏繞的藤蔓,從陰暗的地獄蜿蜒向天空。

「就快上去了……老板,再堅持一下。」嚴野說。

這句台詞,劇本裡沒有,但飾演白穎的洛嶼卻心緒澎湃,順著對方繼續演下去。

「阿野,你不是說想上位嗎?」

「想啊。」

「你想爬多高?」白穎一邊用力向上蹬,一邊吃力地笑。

「看老板你讓我爬多高。」嚴野打趣道。

白穎的嘴角勾了起來,「我希望你像你的名字一樣……有足夠的野心,哪怕踩著我爬上去……最好幫我把白仲行那條老狗也踩下來!」

這時候,嚴野叫的人終於來了,趕緊把他們倆拉了上去。

爬上來之後,洛嶼終於可以和白穎這個角色暫時分離,他坐在井邊大喘氣,兩條腿都在哆嗦。

再看看旁邊的顧蕭惟,靠……他也沒比自己年輕幾歲,怎麼體力那麼好?

「導演,可以了嗎?」顧蕭惟抬起手問。

看著屏幕的林鉞這才回過神來,「哢」聲響起,拍攝結束。

小丁有些緊張地來到林鉞的身邊問:「他們演的跟劇本有些不同……劇本裡沒有嚴野把白穎舉起來,也沒有他們往上爬的對話……要重拍嗎?」

「重拍個鬼啊!那些都是精華!我得盯著剪輯師一定要保留。」林鉞習慣性地拿起保溫杯,杯子擰開了又蓋上,蓋上又擰開。

他不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但是他知道剛才那兩人碰撞在一起的化學反應比他想象中的強烈幾倍。

激動之餘,又是對洛嶼的惋惜。

他天生就是吃演員這碗飯的人啊,真的是明珠暗投,被那個什麼朱雀傳媒給耽誤了!

演員裡有個顧蕭惟就已經是老天爺對他們這些導演的恩賜了,現在又發現了個洛嶼。

也許這部《反擊》之後,洛嶼身為演員的格局就會打開,未來他和顧蕭惟在屏幕上你來我往,應該會很精彩。

林鉞滿意地笑了一下。

之後又補拍了幾個水下鏡頭,等到這場戲的拍攝徹底結束的時候,洛嶼覺得自己快要泡發了。

他踩著梯子爬上來的時候,腿都在發軟,差點又坐回到水裡去。

一雙強有力的手穩穩撐住了他,對方甚至側了側身,讓他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洛嶼低下頭就明白那是顧蕭惟。

他真是穩若泰山,光是那雙扣在自家月要上的手,就讓洛嶼心中產生莫名的安全感。

「慢點,小心滑。」

顧蕭惟整個人也泡在水裡,衣服緊緊貼著他的肩膀,想到剛才拍戲的時候這家夥一把就能把自己舉起來,洛嶼不得不佩服他的爆發力。

……年輕真好。

不對,我也年輕著呢!要抓緊鍛煉,朝著顧蕭惟看齊!

洛嶼上去之後,顧蕭惟才爬了上來。

他雙手撐在井口,水流淅瀝瀝落回去,那畫麵哪怕是男人看了都會覺得羨慕。

洛嶼本來還想在地上多歇一會兒,如果沒有人在他毫不懷疑自己會向後一倒睡過去。

「要休息也不能在這裡。」

顧蕭惟彎下月要,胳膊繞過洛嶼,一用力就把他從地上帶了起來。

「你……你怎麼還有這麼大力氣……」

洛嶼乾脆半邊身子的重量就交給了顧蕭惟。

「已經不算大了。」

洛嶼啞然,「你覺得怎樣才算?」

「把你橫抱起來。學長要不讓我試一試?」

洛嶼的手還搭著顧蕭惟的肩膀,那一刻他不確信顧蕭惟是在開玩笑,還是真的。

「當然不能試啊!要……要真被你橫抱起來了……我在劇組的一世英名就沒有了!連盒飯都不好意思領!」

顧蕭惟的表情沒有變化,但洛嶼好像在他眼裡看到了「我逗你」的壞笑?

小琴拎著薑湯抱著毯子沖過來,「顧哥!顧哥!」

旁邊的工作人員接過小琴的薑湯,幫她倒出來。

小琴拎著毯子跳起來,把它蓋在了顧蕭惟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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