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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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頌真不知道狐狸是怎麼跟到這裡來的,她也沒法追究。再怎麼說,它剛才也為她擋了一劍。如果沒有這一擋,施頌真未必有機會反殺辜十九,更大的可能是同歸於盡。

眼看魚腸劍靈帶著辜十九屍體漸行漸遠,施頌真抱著狐狸去到冰湖邊,準備給它清洗傷口。她剛翻開白狐腹部的毛發,便驚訝地發現白狐腹部的傷口竟然已經收攏,上麵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施頌真將手按在狐狸心口,能感覺到白狐心髒的微弱跳動。

是天山雪蓮多餘的藥力在發揮效用嗎?施頌真沒多想。失血過多的白狐意識模糊,蜷縮在她懷中嘟嘟囔囔「好冷」,但同時它身體又燙得可怕,簡直像是著了火。不知道這算是冷還是熱的施頌真猶豫一下,還是生了堆篝火。

木柴「劈裡啪啦」地燒著,偶爾有火星被雪原上的風吹散出來。施頌真抱著白狐發呆,想著魚腸劍靈離開前最後那句話。

「你會死在自己手裡。」

像是預言,更像詛咒。但施頌真深知,自己隻要神智清醒,就絕對不會做出自戕的事來。她身上還帶著另一個人的期盼和祝福,絕不可能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那魚腸劍靈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正在出神,忽覺懷中一沉。昏迷的天山白狐忽然痛苦地抽搐起來,心跳聲驟然放大,身體輪廓扭曲到時而放大時而縮小。

一道白光閃過,施頌真懷中白狐驟然蛻變成十來歲的少年。毫無經驗的施頌真一驚,下意識將他推出去。狐妖少年悶哼一聲,臉朝下埋在地裡一動不動。

篝火明明暗暗,將少年頭發照成搖曳的橙黃。施頌真猶豫著將他翻過來,隻見他雙眼緊閉,額頭上因為痛苦滲出汗水,頭發和睫毛俱是白色。妖力幻化出的衣服前襟尚沾血漬。

妖族化形?

不多時,白狐悠悠醒轉。正在火堆上烤魚的施頌真掀起眼皮:「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她將串著魚肉的木棍扔過去,剛醒來的白狐頭腦還是懵的,手忙腳亂半天才接住了烤魚。施頌真稀奇地看著狐妖少年笨拙地揮舞胳膊,他的四肢笨拙到仿佛是今天剛剛組裝起來的一樣。

「你以前是根本沒有用過手,直接用嘴吃東西的嗎?」

對著烤焦的魚肉猶豫著不知如何下嘴的白狐抬頭,略略有些局促:「今日是我第一次成功化形,對我來說手和腳沒有區別,是用來走路而不是用來拿東西的。」

施頌真「哦」一聲,想起之前被咬斷的天山雪蓮。她心中有些疑惑,眼前少年看上去少說也有十二三歲,今天居然是他第一次化形嗎?

不過她對妖族了解不深,以為這是妖族的普遍現象,故而沒有多問。

「你叫什麼名字?」

「謝扶舟。」小狐狸咬了一口烤魚,整張臉都扭曲在一處。

「我是施頌真,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施頌真假裝沒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開始烤她第二條魚。

隨著時間推移,狐妖頭發逐漸變成黑色,更像普通人族了,睫毛卻依舊是雪一樣的白。謝扶舟坐在樹下,皺著眉啃著施頌真烤焦的那條魚,認真程度好像那不是一條魚,而是一個待解的謎題。篝火在雪原的風中搖曳,照亮了少年的金色眼眸。他看起來年歲尚稚,舉手投足中帶著初次化形的青澀笨拙,即便是吃魚這樣的小事,也拿出了十二分的認真。

施頌真看他啃一條半焦的魚啃了許久,想起謝扶舟先前為她擋了一劍的情分,終究有些不忍,將手中的魚遞過去:「吃這條吧。」

即便是半生的,也比糊了的強些。

謝扶舟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謝謝施姐姐。」

被這雙天真的眼睛盯得久了,施頌真也有些不自在。她自小被純鈞劍靈養大,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會做飯是理所當然的結果。修士是餓不死的,而初學者做出來的飯是很難吃的。施頌真寧可餓肚子餓到能買到其他大廚做的美味飯菜,也絕不肯自己動上一根指頭。

但這不代表她沒有一點自知之明。能吃掉大半條施頌真親手烤的魚,這隻狐狸要麼是舌頭有問題,要麼是腦子有問題。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施頌真戳了戳火堆。

她路上小心隱藏了氣息,就是為了防止謝扶舟醒來後一路尋來,但似乎沒起到什麼作用。

「這裡是天山,是我的家。」謝扶舟小心打量施頌真的臉色,「路上有一點人經過的蹤跡,我都能發現。」

這就涉及到施頌真的知識盲區了,在她眼裡,天山就是一片茫茫雪原,被雪覆蓋後一片純白,什麼也分辨不出來。

「剛才的事謝謝你。」施頌真說,「但以後不要這麼做了,沒有人能比你的生命更重要。我也不想欠你人情。」

想得到就必須先付出,已經得到就必須付出代價,施頌真知道這條鐵則。謝扶舟能豁出命救她,必定對她有所祈求。但她未必能做到。

「沒有!」謝扶舟驚慌失措,慌忙否認,「姐姐沒有欠我人情,是我先欠了姐姐。滴水之恩尚且湧泉相報,何況救命之恩?」

話是這麼說,施頌真救謝扶舟隻是將他從敵人包圍中帶走,哪裡有謝扶舟直接沖出來擋劍這股不要命的勁頭和決心?

「你不用多說,我心裡有數。」施頌真從袖中掣出一柄匕首,向謝扶舟遞過去,「我欠你一個人情。他日你若是有不能完成的心願,帶著它來找我,我可以幫你實現。」

「不過我將來行蹤不定,未必會停留在同一個地方。如果你擔心以後找不到我,也可以現在就許願。」

短刀出鞘,謝扶舟隻覺冷氣森森,比天山雪更添幾分寒意。他猶豫著接過去,眉眼間滿是躊躇不定,顯然是陷入了某種心理鬥爭中。施頌真也不去催他。她抬頭看天,隻見烏雲被風推到一處,將月亮完全遮蔽,不一會兒又開始下雪。

天地失去了月光的皎潔,變得黯淡了些。滿山漆黑,隻有一處篝火明明滅滅。一人一狐坐在火堆旁,仿佛與世隔絕。施頌真將下頜擱在膝蓋上,忽然想起了孟逢春。他二人在草原待的十一年中,施頌真從來沒有看過雪。

如果孟逢春還活著,現在就坐在她身邊,他又會說什麼?

「我想好了,我現在就許願。」謝扶舟忽然說。

他微微紅了臉,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我修行天賦一直很差勁,到了十三歲才能化形。在天山的時候也經常被其他雪妖欺負,因為沒有父母的庇護,絲毫沒有還手之力。」

「所以在我能獨當一麵之前,施姐姐,我可不可以跟在你身邊?」

「跟在你身邊」五個字一瞬間觸及到施頌真的雷區,她下意識便想拒絕。然而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給出承諾的是她,要悔諾的也是她。平心而論,和其他可能要上刀山下油鍋的祈求相比,跟在施頌真身後並不算一個太難實現的心願。而謝扶舟年紀還小,沒有被其他人影響的機會,他個性單純,不知利用為何物,被救了一命後便願意用生命來回報,比施頌真之前遇到的很多人都要安全。

最重要的是,謝扶舟的修為很低,不足以對她造成威脅。如果她未來的旅途中一定要選擇一個同伴,謝扶舟是個再穩妥不過的選擇。

道理施頌真都明白,她隻是下意識感到畏懼。

施頌真沉默了很久,久到謝扶舟開始坐立不安。他慢慢靠近施頌真的方向,臉上流露出野獸渴求又畏怯的警覺:「施姐姐?」

少年睫毛極長,濃密到化不開,和雪花勾連在一處,皎潔得仿佛十五的滿月。記憶的塵封被狐妖的呼吸聲拂去,施頌真心中忽然微微一動。

「好。」她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

施頌真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樹冠龐大的花樹。施頌真仰麵躺在地上,四肢陷在合歡花海中,隱隱有被金合歡掩埋的架勢。無數金合歡被風吹落枝頭,紛紛揚揚地落下,像極了天山那夜的雪。

「前輩是在記恨剛才的事,所以想把我憋死嗎?」

施頌真開口。因為夢見了當年和謝扶舟天山初遇的那一晚,她尚未完全清醒,聲音朦朧。

「如果這樣就能把你憋死,我倒是樂意之至。」金合歡樹的聲音不復先前的和藹可親,帶上了幾分咬牙切齒,「放心吧,在你履行契約之前,我殺不了你的。」

施頌真從花海中坐起身,烏發上鈎了兩朵合歡:「契約?那是什麼?」

「你受人之托來我這裡摘花,卻不知道我的契約?」

施頌真沒有回答。金合歡樹了然,頓時猖狂地笑出聲來:「你被騙了!你隻知道幫人來我這裡摘花,卻不知道從樹上摘走合歡的人,精魂必定會回到我這裡,化作下一朵結契的憑證!」

金合歡樹生長在極陽之地和極陰之地的交界,是鬼道的鑰匙之一。它上麵是鍛出九柄神劍的業火,下麵是萬鬼嚎哭的冥界。它幫助人實現心願的辦法隻有一種:打開鬼道之門,以亡者的屍體為媒介,讓許下願望的人從冥界找回失落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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