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三)(1 / 2)
「要我選?」謝扶舟眯起眼睛,「這當真是沈雁歸親口要你通傳的?」
承影劍主性情直率,向來藏不住話,當初在施頌真麵前給謝扶舟上眼藥都是一套一套的,半點不兜圈子。謝扶舟不記得她有給人做選擇題的毛病。
而之前陰陽怪氣的祝語,也不像是夷安宗主的風格。
「當然,」宋煜牢記少宗主的吩咐,「宗主說,這個消息和前輩一直在找的人有關。」
——
十五年來,世人公認施頌真已經死了。不過偶爾也會有些奇怪的謠言,說芙蓉劍其實還活著。有些見過施頌真的修士聲稱他們見到了和芙蓉劍外貌一模一樣的女人,或者男人。但要再說得詳細些,他們搜腸刮肚,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
沒人在意這些無憑無據的瘋話,除了謝扶舟。每次五境傳出有人見到和神似施頌真之人的消息,謝扶舟總會第一時間趕到,無論要跨越多少距離。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尋找中,謝扶舟在中州沒能找到「施頌真」,卻找到了施頌真失散已久的親生哥哥施陵恩。初顯老態的男人背著孩子在山路上來回尋找,一邊走一邊大聲呼喚他另一個不知道走失到哪裡的孩子。
也是在那一次尋找中,謝扶舟結識了到中州遊歷的竇關山,一人一妖成為了朋友。
那時竇關山以為謝扶舟是自欺欺人,因為覺得施頌真還活著,所以放任自己沉溺在虛假的希望中難以自拔。他同情這隻失去愛人的天妖,想要勸謝扶舟從過去的幻象中走出來接受現實。
「我知道,她已經死了。」謝扶舟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件事。」
說話間,謝扶舟將手放在月匈前。曾經為施頌真擋了一劍又被她親手貫穿的心髒時隔十五年依舊在蓬勃跳動,仿佛從來不曾受傷過。
「那你為什麼還要找?」竇關山百思不得其解,「你應該知道,這些謠言十有八九都是牽強附會出來的。有人或許這輩子都沒有見過施頌真,卻能將他們臆想中的相遇說得有鼻子有眼睛。謝扶舟,你隻是在浪費時間。」
「我知道。」謝扶舟回答得很堅決,「但隻要有一點希望,我就必須要找下去。」
他必須找到那個人,即便需要窮盡一生。
——
「夷安宗有了疑似『她』的消息?」謝扶舟猝然回身。
「不是『疑似』,而是肯定。」宋煜說,「不出意外,那個長得很像施前輩,可能就是施前輩的姑娘,眼下就在東陸。」
「東陸哪裡?」謝扶舟追問,「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她上一次出現,是在城陽昌平。但隔了數日,應該早就離開了。至於宗主是怎麼知道的……」宋煜有些為難,「在下隻負責將話帶到,其餘的,晚輩也不清楚。」
話猶未了,宋煜眼前空間微微扭曲,九尾天狐如同一滴墨水融入大海,就此在雪地中消失了。
一旁竇關山早有預料,隻是輕輕嘆了口氣。
「前輩,」另一位膽大些的夷安弟子問道,「我們聽說天山之主不久將和蓬萊島聯姻,但謝前輩對芙蓉劍的下落卻依舊耿耿於懷,甚至不惜在大婚前夕離開天山,莫不是至今依舊無法放下那位施前輩?」
明明無法確定消息中的那個人的具體位置,謝扶舟卻毫不猶豫立即追了過去,那氣勢仿佛要立刻將城陽郡整個翻過來找一遍。奉少宗主之命前來送新婚賀禮的三位弟子都愣住了,站在原地麵麵相覷。
「不是放不下,」竇關山說,「隻是想給過去一個了結罷了。」
謝扶舟殺死「施頌真」之日,就是他戰勝幻影擺脫過去之時。
「而且他的未婚妻葉雪衣,如今正在城陽郡。」
——
東陸的春天總是下雨。葉雪衣二人在雲端禦劍時沒什麼感覺,落到地麵上後卻立時被澆了個透心涼。城門外有賣傘人背著竹傘順著河邊來回兜售。施頌真出錢買了兩把,遞給葉雪衣一把,卻被對方婉言拒絕:「修士有避水訣,沒有傘也不會怕下雨的。」
施頌真不再堅持,將多餘的那把傘收進了乾坤袋。
「我就陪施姑娘到這裡,恕不遠送。」葉雪衣看了看天色,「我還有事要忙,不能送姑娘上夷安宗。日後若是有緣,我們自會再見。」
她正要離開,施頌真卻出聲叫住她:「葉姑娘。」
葉雪衣回頭:「姑娘還有何事?」
施頌真撐著那把三十六骨紫竹傘,神情隱在雨後,隱隱約約看不分明:「過了這麼多年,葉姑娘的心疾可有好些?離了純鈞劍,是否依舊能健康如初?」
「自從修煉出劍心,已經好得多了。」葉雪衣毫無戒心地回答,「隻是——」
她忽然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我有心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