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李冕(1 / 2)
漳大是百年名校了,名校都會有點傳統。
每年的畢業典禮,校長都會邀請優秀的畢業生回校作宣講,一方麵是鼓勵畢業生,另一方麵是希望這些優秀學長學姐們能給自家學弟學妹一個機會。
李鹿受邀前來,剛做完演講。
趕時間,她本來是打算下台就走的,有個孩子……也算不上孩子了,隻是工作久了,習慣性地把還在上學的人看作小孩。
應該說是大學生。
禮堂的人都散完了,他還在靠在背椅上,清秀的臉龐溫和,眉目素淨,白襯衫、牛仔褲,還很年輕,他是很安靜的,但唇瓣殷紅。
沉默又喧囂。
這樣的人,看到都能想到,忍痛一流,連死亡都是安靜的。
說是畢業典禮,其實也是招聘會。
李鹿都要走了,又叫助理幫她調來了陳幺的資料,她翻了下,稍作總結就是,成績優異,父母雙亡。其實她是不想來這次的宣講會的,但她父母催婚催得太煩了。
一想到下午的相親她就腦殼疼。
……反正他也沒地方去。
都不用問,他一看就沒地方去。
李鹿叫助理去應付校長,自己對著鏡子撫了下耳邊的碎發,又理了下裙擺。她得把自己打扮得溫柔一些,總覺得那是個挺內向的、有點自毀傾向的人。
交朋友她不會交這樣的,找男友更不會,看他沒什麼朋友就知道了,正常人都不喜歡找這樣的,她也就是有些同情心泛濫,有些不忍心。
總覺得那孩子沒人拉他一把,他就再也不可能起來了。
……
同一時間。
剛回來的李冕就怔了三秒,連滾帶爬地給他姐打電話,他覺得陳幺倒不是真的有那麼喜歡李鹿,隻是李鹿在特別的時間特定的地點出現了,還給了他以為的家。
就跟流浪狗認主似的,陳幺心裡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沒辦法,有時候不是愛不愛的事,就是時間不太對。
錯過就是錯過了,晚了就是晚了。
人就是這樣,哪怕李鹿並沒有付出很多,但陳幺就是會對在他要餓死的時候給他一口飯的李鹿念念不忘。
對在他溫飽的時候請他吃大餐的李冕,他會感激,哪怕是特別的感激,也始終取代不了前者的位置。
再說,李鹿還不隻是給了陳幺一口飯,她把他帶了回去,給予他尊重關心,教他學識談吐,連西裝配什麼領帶都仔細交代,把一個有些土裡土氣的大學生教導成了一名得體的上流人士,給了他心心念念的一個家。
白月光為什麼會是白月光,隻要她一出現,其他的所有都會黯然失色。
李冕到底憑什麼跟李鹿爭,憑愛嗎?
……
再勉強得到也隻是痛苦。
難以言喻的悲傷。
想著陳幺到底怎麼死的,李冕心跳都要飆到一百八:「姐,姐?!你在哪?」
「你先聽我說。」
「你有沒有見到一個長得特好看的人,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也好看,什麼啊——男的,你等著我啊,那是我老婆。」
李鹿嫌棄地把手機挪遠點:「你又在說什麼瘋話,被關禁閉關傻了?」
她弟弟初二就長到了173,跟人打架鬥毆簡直是傲視群雄,一個人把一群人送進了醫院,她爸媽真的氣夠嗆,「毛長齊了嗎,還老婆。」
聽著那邊呼哧呼哧的風聲,「你翻牆翻出來了,李冕,我操,你房間在四樓吧?你怎麼下來的?腿沒事吧……兔崽子!」
他姐又不喜歡陳幺,隻有他喜歡陳幺。
李冕都扌莫到方向盤了才想來他這會還到考駕照的年齡,駕照還沒拿下來,他轉了下車,叫家裡的司機開車在門口等他:「罵我成,姐,你可別去找陳幺。」
他真的很急,聲音都帶上了點乞求,「這對我,對他,都很重要。」
李鹿瞥了眼陳幺的資料:「陳幺?」
「你怎麼知道他的?」
一路火花帶閃電,速度已經飆到極致了。
他知道他姐不會背著他的意思來,但不見到人,李冕始終心神不寧,他看著導航:「姐,我就是。」
沉默了下,「……沒他活不了。」
陳幺需要有人愛他,沒人愛他,他活不了。
他愛陳幺,沒陳幺,他也活不了,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姐,你也別去找他,我想自己找他說。」
李鹿清楚地知道自家弟弟就是個混蛋,但同時,他也真的毛還沒長齊,什麼叫沒他活不了,這是什麼屁話。
她倒是不擔心李冕別人騙了,就這混世魔頭,鬼頭鬼腦的,他不去坑人就是他們老李家燒高香了:「到底怎麼回事?」
李冕一想起上輩子那些事就頭疼欲裂。
嘗過那生不如死的折磨才知道什麼叫煎熬,他的手都在不住地顫抖,一度失聲,他交疊著手,穩了穩:「我網戀騙他我二十八,騙了他八萬八,現在他想死,姐,我知道錯了,我這就去找他道歉。」
那些事不能說。
現編吧。
「!」
操。
李鹿就是對李冕有濾鏡,但也沒厚到是非不分的程度,「你還是個人嗎?你缺那點錢?」
李冕就是長得挺帥的,濃眉,漆黑的睫毛,野性又自然的臉,他說完也覺得離譜,唇上有一抹笑:「開玩笑的。」
「你應該查過他了,他是孤兒,過得特慘,我尋思我們家也不差一口飯,我想日行一善做個好人。」
日行一善,做個好人?
李鹿真的會吐槽:「你還不如說你網戀騙了他八萬八。」
雖然有點好奇李冕到底怎麼知道陳幺的,她也沒打算刨根問底,「你要來?」
李冕那邊的聲音短促:「嗯。」
李鹿已經在廁所待了好一會兒了:「行。」
李冕都求她了,等就等會兒吧。
等下仔細觀察一下,別讓她弟弟欺負人。
……
……
禮堂人都散完了。
學生們忙著收拾東西回家,校領導們忙著和優秀的學長學姐們交流感情,畢竟資助款也是一個大項目。他陷進椅子裡,睫毛眼珠,就連嘴唇都是一動不動的。
也沒什麼,他就是很多時候都想不起要去哪。
李冕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六月份,日頭火辣辣的毒,他一路跑過來的,明明急得不行了,看到超市還是去買了兩根冰棍。
一根是草莓的,另一根還是草莓的。
漳大光是禮堂就有仨,李冕雖然沒找錯地兒,他要去的禮堂最遠,冰棍拿了一路已經有些化了。
路上肯定是沒冷氣的。
他的額頭後脖根都是汗,他還小,但個確實挺高了,一套白的運動服沒沾一點灰兒,看著就是不太好招惹的富家少爺:「哥。」
陳幺的反應有些遲鈍。
他是從小地方走出來的,他沒什麼朋友,也真的不擅長交什麼朋友。別人對他有一點好他就誠惶誠恐的,搞得他們都很累,慢慢的,他自己都放棄了。
麵前投下一道影子。
是一張很特別的臉……怎麼說,有點囂張,有點張揚,又挺拔陽光,像一顆小白楊,他睫毛動了下,有點不知所措:「嗯。」
李冕看起來還小。
缺愛也是缺少被需要,他這類人,一般都很溫柔,「迷路了嗎?」
李冕剛想說沒,但他心眼就是多,張嘴就應了下:「嗯。」
他裝模作樣地,「我來找我姐……我姐來你們學校演講,特意叫我也來好好參觀一下這兒。我姐說這裡的學長都很優秀,要我向你們好好學習,爭取以後也考這兒。」
禮堂倒是不熱了,冷氣冷颼颼的,但冰棍該化還是得化,「要化了,幫個忙。」
漳大是名校,來參觀的學生家長不少,這理由很正當,至少不會惹人懷疑。
陳幺很難拒絕別人的熱情,他隻是沒想到,李冕還要給他拆包裝。
李冕為了騰出一隻手,把其中一支叼在了嘴裡,他看起來是有點校霸的、反正不是什麼好學生的長相,但辦事還挺細心。
他垂眼撕開包裝,睫毛特別的長,冰棍有點化了,他就拆了一半,沒全拆開:「給。」
陳幺很少被人這麼照顧,還是個比他小挺多的男生,他看李冕,李冕也看他,他都長到173了,要說特別小也不在至於。
就像一個賊暖的弟弟。
他一笑還有虎牙:「哥。」
草莓味已經散開了,清甜裡帶點酸,對其他男生來說可能是有點膩,但陳幺很喜歡,他接過,唇瓣在雪糕半融化的地方輕輕含了下:「謝謝。」
他習慣低著頭,但旁邊的視線有些灼熱,他現在性取向還挺正常的,對男男還沒什麼概念,睫毛掃了下,他眼神有些不自知地溫柔,唇瓣殷紅,搭在一起,就很有風情,「嗯?」
李冕對上輩子對陳幺感興趣是在他十八歲生日那天,在這之前,他一直對他老實懦弱的姐夫沒什麼印象。
應該有印象的,怎麼會沒什麼印象呢。
他姐夫真的好看。
要是之前不知心動為何物的小畜生應該會出言調戲兩句,現在他知道了,他咬下一大截冰棍,把冰棍嚼得嘎吱響:「沒什麼。」
從陳幺的角度,依稀看到李冕的臉有點紅。
六月,天挺毒辣的。
他是個挺戀舊的人,就是不怎麼用,還是隨身帶著幾年前買的手帕:「熱嗎?」
李冕是挺熱的,哪都是,但他這會兒沒說什麼不要臉的話:「你拿著吧,我再給你弄髒了。」跑了一路,他熱得汗流浹背的,他話音轉了下,「哥。」
遇到一個很好說話,挺溫柔的弟弟。
陳幺心情挺好的,他睫毛彎起了一些:「你是要找你姐嗎?」他也把冰棍叼了起來,他的衣服是舊的,手帕也是舊的,手機也是舊的……幾百塊的智能機,打開微信都會卡,「還記得你姐的號碼嗎?」
見李冕盯著他的手機,他也不是不知道什麼叫羞赧的,但仍舊坦然,「還是可以打電話的。」
李冕出神的原因不是這個,他提李鹿沒關係,陳幺一提李鹿他就害怕,他好怕重蹈覆轍:「哥。」
「畢業了是嗎?」
「找到工作了沒?」
「有沒有想過以後住哪?」
這些問題有的有答案,有的沒有答案,他還在思考,沒辦法一下子回答上來。思緒紊亂,反應緩慢,有些人看著還好好的,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未來了。
他理了下,理了好一會兒:「畢業了……」
李冕在想他姐也不是多善良的人,怎麼就平白無故把陳幺撿到了家,他抓了下陳幺的手腕:「我姐是李鹿,你應該見過,我爸我媽你應該都能查到。」
「你要沒地方去,跟我回家吧。」
冰棍化得更厲害了,有一滴要滑下來了,陳幺看著他被李冕抓著的手腕,就要滴到李冕手上了:「我叫陳幺。」
他和流浪狗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他還有自己的名字,「你是誰?」
李冕對上了一雙溫和的、有些濕漉漉的眼睛,他能確定,陳幺是沒哭的,大抵是這樣的人從未見過光,也沒得到什麼愛,連瞳孔都是煙雨朦朧的。
他墊腳的時候比陳幺高:「李冕。」
「哥,你可以叫我小冕。」
李鹿趕到大禮堂的時候,她那渾天混地的弟弟笑得一臉燦爛,虎牙都露出來了,簡直像什麼柔弱無害的小綿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