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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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謝璟北上秦州,再未入宮與她見麵。

京中叛亂已平,唯獨藏匿在三吳地區的陸氏父子還未被擒,得知他們欲與當地士族聯合起事,桓羨甚至連理也懶得理,全權交由了梁王追查。

他心中清楚,自古以來士族皆是難以成事的。他們隻擅長內鬥,擅長如何毀掉別的士族。總歸拖下去也不過是多死幾個士族之人,故而並不在意。

宮中上上下下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帝後大婚做準備。日子選在次歲二月,是最近的一個吉期,也應了古禮伸春上巳男女相會之說,唯一美中不足的則是距今不足半年。

歷來帝後大婚,準備之期少說也是半年起步。然三月是他生日,四月有太皇太後的生辰,再往後,則要正式遷都了,日子隻能定在二月。

然以桓羨之意,絕不願委屈了妹妹與他自己,既已時日無多,遂從民間召集大量繡娘與能工巧匠,為皇後縫製禮服,打造花冠。

有關皇後禮服的一切都要用到最好的,蜀地的蜀錦,蘇州的緙絲,還有合浦的珍珠,昆山之玉,隨和之寶,連拉婚車的駿馬皆是從關東、西南、秦中等多個馬苑精心挑選送至京師,不可謂不用心。

他登基多年,生活一應從簡,即便是先前那場大婚也未從內庫中撥多少銀錢,這還是第一次花錢如流水。

薛稚覺得太過鋪張浪費,也太過高調。他們畢竟曾是名義上的兄妹,兄妹媾和,就算他憑人力將那些議論暫時壓下去,哪有背後不議論的。

這世道總是不公平得很,分明是他一廂情願的做法,世人卻隻會議論她恃寵而驕。

何況眼下西北戰事未停,遷都在即,一切都是要用錢的地方。然她勸諫之時,桓羨卻言國庫尚且充足,他也沒動用國庫的錢而是用的他自己的內庫,以此為由否決了她的節儉之說。

原本對她尚算縱容的他似在這件事上格外固執,薛稚勸不動,也就隻好作罷。

與之同時,他的視力也已好轉,夜裡也再不用點那麼多的燈了,對她的依賴卻並沒有因為病情的衰退而減少,相反,倒似燭火愈燃愈烈。

薛稚不被允許回漱玉宮或是棲鸞殿居住,就住在玉燭殿裡,與他同寢而臥同案而食,像過去在秦州一樣,也像民間任何一對感情綢繆的夫妻。

但她不管去哪裡,總有幾雙眼睛在盯著她,連她想去宣訓宮拜見太皇太後也不被允許。她漸漸發現,這源於桓羨內心的不安全感。即使她答應了他,他也依舊在擔心她又一次走掉。

這於她多多少少覺得有窒息,她有些懊惱,卻也無可奈何,好在青黛和木藍又重新被調回她身邊,主仆重逢,自是慟哭了一場,身邊多了熟識之人,她才覺得不那麼難受。

建始八年就在為帝後大婚做準備的忙碌中落下帷幕,謝璟已經率部趕赴了秦州,第一戰便是兵出金城,將苟延殘喘的叛軍趕回姑臧老巢,兵臨城下。歷經近一月的混戰之後,順利攻下姑臧城,雍王落荒而逃,在幾百親衛的掩護下往西潰逃至酒泉,欲聯合西域諸國卷土重來。

謝璟本不欲給他喘息的機會,一鼓作氣將人生擒。然他體內餘毒未清,又因長途奔襲身子虛弱,無法支撐戰事,再加上涼州地勢狹長孤軍深入亦是不妥,隻得在張掖暫作休整。

這一戰多多少少洗清了他先前「叛變」的嫌疑,但也有人懷疑,他欲成為下一個雍王,據涼州叛變。對於這些紛擾,謝璟置若罔聞。他曾經想過據守一方與天子抗衡,奪回妻子,但如今他是叛賊,她是皇後,他們已是涇渭殊流再無可能,再做這些,也沒有意義。

他所能做的,隻是帶領他的北府軍,洗去叛軍的罪名。

也正是這個時候,師蓮央到了會稽。

東南形勝,三吳翹楚,會稽郡民殷地富,十分繁華。

這裡自前朝便是富庶之地,京中豪族在此多有田產莊園,陸氏也不例外。

——是的,陸氏沒有回鬆江故宅,而是來了會稽。

一是此地人流眾多便於隱匿,二則是此地居住著眾多對桓羨不滿的士族遺老,個個手握大量田產糧食,有助於招兵買馬對抗王師。

當師蓮央去到陸韶曾告知她的梧桐山莊、被人帶進去與他四目相對之時,往日喜怒不形於色的清雅公子顯得有些震怒。

「你來做什麼?」他強抑火氣地問,「不是給你留了後路嗎?倘若他們查到枕月樓,你便推說從前的一切都是為我所逼迫,桓羨不會在意殺你一個妓|女與否,你又跑來會稽做什麼?!」

他身邊還站著江瀾,見到她之時,眼中猝然燃過了一縷光亮,低下頭,又淹沒在暗如黑夜的眼波之中。

師蓮央強作鎮定地答:「蓮央是世子的人,自然是世子在哪,我就在哪兒。」

「難道不是故意引官兵來此麼?」

身後一道蒼老而威嚴的聲音響起,卻是陸韶之父陸升。

他冷沉著麵色走近,在主位上坐下,轉首向陸韶:「韶兒,為父上次就叫你把這個女人處理掉,你為什麼不聽?你忘了,她還曾想給桓翰報信,背叛於你,又焉知玄武城門上謝璟突然的出現不是因了她?!」

這一聲有如洪鍾,一向鎮定的師蓮央額上也沁出冷汗。怪不得上次柳兒送完信便隔了十天半月才出現,問她也什麼都不說,那封信,果然是落在了他們手裡。

陸韶臉色微白。

「父親,那封信被兒子處理了,不可能是因為她。」

「是不是她都不能留這個賤人。」陸升惡狠狠地道,「誰知道她從京中跑來是不是故意為桓羨的人帶路,我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走錯一步,都將是萬劫不復。」

陸韶麵露猶豫。

還不及他反應,師蓮央忽然語聲淒婉地道:「我知郎主不肯信我,妾雖煙花女子,卻絕非賣主求榮之輩。妾願以死來證明清白。」

說著,她猛然抽出陸韶月要間佩劍,朝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江瀾眼瞳一緊,還不及出手,劍刃已被陸韶死死握住,點滴黏稠的鮮血自他手心裡滴落。

饒是如此,師蓮央白皙的脖頸上也已泛出了血絲,沿著脖頸絲絲蜿蜒流入衣襟。

陸韶依舊握著那劍不放,望著父親,近乎一字一句:「父親,兒信她。」

陸升看著自他手心滴下來的鮮血,心間的震愕與擔憂最終壓下了那股被忤逆的震怒。

「逆子!真不知這股倔勁兒是隨了誰!」他恨鐵不成鋼地道。

「放著貞娘一個好好的大家閨秀不愛,偏愛這些千人騎萬人睡的妓|女!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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