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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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還在,料想她不能逃,猶豫了一陣之後還是依言將她鬆開,欲言又止地看著她,眼眶深紅。

分明行強迫之事的事是他,到頭來,卻仿佛是她對不住他一樣。薛稚唯在心間冷笑,麵上不動聲色:「你去把蓁兒抱過來,讓我瞧一瞧。」

她是個和緩的態度,桓羨雖然覺得有些詭異,但也不願放過這難得的機會,喚了芳枝將蓁兒抱來。

已是深夜,蓁兒早已熟睡,於燭光下的繈褓中,嫣紅的一點唇瓣兀自吐著口水泡泡,眼瞼下睫毛歷歷可數,實在玉雪可愛。

薛稚同他立在搖籃邊上,看了一會兒熟睡中的女兒,心間湧起一陣洪波似的酸澀。

她對桓羨道:「這也是你的女兒,你不能這樣對她。你知道嗎,你那天拿劍指著蓁兒的時候,我真的很難過。」

「她雖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卻也是她的生母九死一生生下來的。你要是真的不喜歡她,就把她托付給旁人吧。況且你忘了我們夭折的那個孩子嗎?我真害怕若生下他,你也會這樣拿他來威脅我……」

想起那個被她親手殺害的孩子,她終究有些難過,眼中亦泛起山嵐似的輕霧。桓羨亦是心間不好受,忙握著她手柔聲道:「哥哥以後不會這樣了。」

「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我答應你的事都有做到,為什麼明明我沒做錯什麼,你卻要把他們的死都怪在我頭上。明明我才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為什麼每次被舍棄的都是我。」

「梔梔,我愛你,你不可以這樣對我。」

這一句近乎哀求,若是平日,他絕不可能宣之於口。

但他沒有辦法,離明日的大婚越近,他心中那股會失去她的預感就會愈強烈,就算他把她關在殿中也不能消弭,總覺得她會又一次離開。

就像那無數次的夢裡,她從城樓上墜下……隻要一想到這點,他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緒。控製不住地想要將她留下,不管是用什麼樣的法子。

他已經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全身的神經脈絡都好似絲線被她攥於掌心,隻要她輕輕一扯,他就被迫臣服。

分明從前不是這樣的。

分明從前依賴他的是她,膽小又愛哭,連打雷這樣尋常的事都要哭著跑來找他同睡。

他又想起少年時的事來,他原本沒多喜歡這個貿然出現的妹妹,但她偏偏要強行闖入他的生活,讓他原本乏善可陳又灰暗衰敗的人生,也終於有了一抹亮色。

他承認,一開始他的確是對她很不屑的,嫌棄這小女孩子聒噪,太過黏他,但更多的,卻是厭惡那個為了存活下去不得已接納她、討好她的自己。

那時她還很小,或許還讀不懂他那隱秘的自尊心,卻也能感受到他的冷淡,會委委屈屈地撲進他懷裡控訴他不理她,或是向阿娘告狀。

那時候的她,是如此地依賴他,眼裡心裡都隻有他一個。為什麼,現在一切卻反過來了?

又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她不可以像從前一樣,眼裡心裡都隻有他一個?她又為什麼要記著謝蘭卿,謝蘭卿,究竟哪裡比他好?

他看著她,眼中忿恨、失望、難過等種種情緒都如走馬燈轉過,燈馳影轉,馳騁不休,最終又盡歸於夜色一般深沉的墨色。

「你是喜歡哥哥的,對不對。」他道,稍顯激動地攥住了她雙肩。

「在洛陽的時候,在朔州的時候,還有在秦州的時候,就算我比不過他,你也還是有那麼一些喜歡哥哥的,對不對?」

「你不要走,你不要這麼對我。隻要你留下,你從前不喜歡我的地方哥哥都可以改,哥哥可以變成任何你喜歡的樣子,隻求你別那麼對我。」

薛稚沒有回應。

她隻是看著他,眼中映著燭光搖曳的影子,輕波搖漾,如含憐憫,如含諷刺。

「哥哥真可憐。」

片刻後她輕輕嘆道,似是妥協。

桓羨在心中慶幸,於無聲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月匈膛相貼,聆著她的心跳,那顆不安跳動的心才稍稍緩和。

心中卻想,快了,快了。

他知道巫人有一種藥,名為忘塵散,喝下去前塵盡忘。

眼下,他已命人入宮配置,很快,她就會和他初遇見她時一樣,成為一張白紙,可以隨意被他染上任何一種他想要的顏色,以他為唯一。

到那個時候,他們之間,再無爭吵,再無隔閡,她不會再記著謝蘭卿,她的心裡,將永遠隻有他一個。

——

次日清晨,薛稚被遷往漱玉宮。

玉燭殿既是天子寢殿,自是不能從殿中發嫁,然她父母雙亡,桓羨也不放心讓她自從伯薛承在京中的宅邸中發嫁,一番考量之後,將發嫁的地方選在了漱玉宮。

屆時,車駕會從漱玉宮出發,經華林園自宮城北門玄武門出宮,繞台城半周後,再經南邊的大司馬門入台城,至太極殿前完成大典。

是日春光明媚,鼓吹清和,漱玉宮中已然妝飾一新,被無邊紅綢布置成新婚的模樣,漱玉宮中,裡裡外外皆是為了今日大婚忙碌的人群。

被布置成新婚閨閣的那一間寢房裡,鸞鏡妝台前,薛稚身著禮服,正由芳枝手持喜梳盤著今日成婚的發髻。

長長的裙擺裙拖十二幅,散如夜中冶艷靜開的火焰蘭,每一幅裙擺上皆鑲著金粉金箔與合浦明珠,又以金絲銀線繡滿了繁復精美的紋飾。

陽光自窗中躍進,跌落在女郎窣地的羅裙,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映在屋中滿室的紅綢之上,意外顯得有些落寞。

鏡前,薛稚感受到這久違的陽光,不自覺微微抬起了臉,想要它照得更久一些。

即使是這樣場合的日子,青黛木藍也未被允許回到她身邊。四周宮人們忙忙碌碌,梳發的梳發,描眉的描眉,忙忙碌碌,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慶的笑,卻鮮有人注意到這位新皇後眼中的落寞。

薛嬙作為皇後娘家的代表,被天子特意下了請帖邀請入京,此時正拿著一支珠釵在她有如濃雲的髻上試著,受這氣氛感染,眼中也帶了些欣然的笑。

「梔梔妹妹生得可真好看。」她由衷地贊嘆道,「一定能和陛下……」

她原還想說些白頭偕老的祝辭,瞥眼瞧見銅鏡裡薛稚臉上像是不大高興,又識趣地沒有開口。

薛稚月要封中還藏著那枚金剪,是她今日尋機會從匣中取出的,她看著鏡中如花嬌艷的容顏,自己也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了撫,眼中慢慢地析出一片哀涼。

這樣好的一張臉,從今之後怕是再不能夠有了。

吉時片刻即至,禮樂奏響,她被宮人攙扶著出了門,待受璽之後,進入早已備好的畫輪車。

和第一次成婚也沒什麼差別的流程,絲竹管弦,禮樂齊鳴,載著車馬轆轆朝宮門駛去。

途徑華林園的時候,端坐車中的未來皇後忽然出聲:「請停一下。」

「我有東西掉下去了。」

一時之間,隨隊的禮部官員與宮人盡皆愣住。

歷來大婚典禮從沒有中途停止的,然今日是天子娶婦,車中坐著的是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後,皇後之令自是不能違背的,一眾迎親的官員都犯了難。

梁王桓翰身為迎親的主禮官,亦是猶豫,正要委婉回絕,薛稚卻已挽起車簾走下車來,徑直朝華林園中走去。

她頭上還戴著大婚的花冠,身著禮服,有如一隻毛羽艷麗的鳳鸞於車中飄出,輕盈遠去。

突如其來的舉措令眾人皆嚇了一跳,芳枝作為隨駕的女官,忙和梁王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殿下,您這是要做什麼?!」

道旁都是挎劍負槍的兵士,還不及眾人反應,她忽地拔出一柄長劍來,橫在了頸間!

「去叫桓羨來見我!立刻!」

眾皆瞠目結舌。

怕刺激著她,桓翰不得已舉起雙手來以示自己沒有惡意,又試圖勸她:「樂安妹妹,你這是做什麼?」

「典禮在即,皇兄可還在太極殿前等你呢。你有什麼事情,先和四哥說,好嗎?」

她卻置若罔聞,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一麵向後退著,如覆冰霜的麵上窺不見半分和緩。

梁王無法,隻得命芳枝前去稟報。薛稚提著那柄長劍,轉身頭也不回地朝華林園中跑去。

她跑得實在很快,眾目睽睽之下,輕靈得有如山間的一隻麋鹿,消失在華林園茂盛的草木間。梁王忙率眾追上。

這廂,玉燭殿裡,桓羨也已更換好禮服,欲前往太極殿前等待典禮開始。

按說此時距離大典開始還有一個時辰,去迎接皇後的畫輪車理應才剛剛啟程,但他卻莫名的有些不安,打算親去迎接。

畢竟天子娶婦不同於民間嫁娶,須由新婿親去迎接,隻需在太極殿前等著皇後到來即可,這其中未免沒可能發生變故。

這時芳枝突然急急忙忙地跑上前來:「陛下,您快去看看吧,皇後殿下她,她……」

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也被顛得七零八落。桓羨霍然一驚,原先的喜悅頓時煙消雲散,匆匆拂開她朝殿外走。

華林園,天淵池。

桓羨趕到的時候,她人已在天淵池上通往湖心高台的長長的石橋上,遠遠便能瞧見那抹原屬於新婚的紅在風中獵獵飛舞。

她手裡還提著把長劍,頭上的十二樹花冠歪歪斜斜地扣在頭上,發髻卻已跌落,若雲絲散落下來,烏黑的發,赤紅的衣,在風中輕盈裊娜飄然欲舉,實如一朵被風吹開的火焰蘭,熱烈,又似乎隨時都能被風吹落。

天淵池畔,石橋之外,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軍士,因怕刺激著她,俱都候在池畔,不敢輕舉妄動。

桓羨喉嚨發緊,拂袖疾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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