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校日常〔6〕(1 / 2)
14歲的女孩約莫一米六的身高,不能說多瘦小,但看起來確實比周圍一圈成年人要小一圈的,五官還帶著明顯的稚嫩,眼睛紅紅的臉頰上還帶著沒乾的淚痕,但說出這樣的話時卻像是在報基本信息一樣平靜。
她微微睜大眼睛,眼眶裡蓄積的淚水悄無聲息地滾下,她拉拉女警的衣擺,聲音還夾雜著些許哭腔,卻還在盡可能地保持理智清晰:
「姐姐,我今晚沒辦法回家了嗎?」
她的話語中帶上了些許緊張,視線也開始飄忽:「那個、那個我出門的時候,客廳的燈還沒有關……我得回去……」
……是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的孩子啊。
她似乎並不在乎父母的話題,或許是因為「父母」的存在對她來說早就是「沒有意義」的話題了。相比之下連客廳的燈忘記關了這種小事都需要憂慮……
女警嘆了口氣,已經開始心軟了。
案件結束後受害者在憤怒的情緒下傷害犯人本就是常見的,在一定範圍內警察是允許受害者宣泄情緒的,如果動手的是未成年人,那麼按照日本的未成年法和輿論環境,哪怕是把人不小心殺了最後也可能會無罪釋放。
唯一的問題是——
「真的是你做的嗎?用什麼打的呢——可以演示一下嗎?」
真的不是在給某些動了手的成年人打掩護嗎?
——還是被懷疑了。
圍觀的降穀零心下一沉。
按照他的性格其實並不贊同這種警校生打了人之後讓無辜群眾頂上的行為,但對方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也不會主動點破,隻是——他微微側過頭去看真正動手的同期——發現對方沒有絲毫慌張的神色,反而是抱著月匈挑著眉,饒有興味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像是在欣賞一幕精彩的演出。
當然實際上也確實是演戲。
芥見遲透過五條悟的雙眼確定自己沒有露出什麼明顯的馬腳,然後在此基礎上賣慘。
雖然無所謂檢討,但要是能不寫當然還是不想寫——想也知道五條悟畢業前這一年絕對不會缺檢討,那當然是能少一份少一份。
至於周圍這些知道事實的人——沒關係,他們不會說出來的。看過五條悟揍人的不敢拆穿他,敢拆穿他的不會拆穿他。
「那個……」
女孩的神色緊張了一下。
她四處看了看,準確找到了那個已經疼到暈死過去、唯一橫著躺在地上的搶匪。
她走過去,拎起他另一隻沒斷的左手
「就是這樣——【哢吧一下】地」
然後利落地把那隻手的關節卸了下來。
「……」
「……誒?」
圍觀人群變成一片豆豆眼,而最中央什麼都乾了的小姑娘臉上表情更加小心翼翼了……但仔細看裡麵還夾雜著幾分無辜。
有人悄咪咪看了眼躺著的那個搶匪,又沒眼看地挪開視線。
……太慘了太慘了。
本來還有一隻手,現在一隻手都沒了。
好好地怎麼就想不開來搶便利店了呢。
女警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明目張膽在做壞事的小姑娘,還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地告誡了一句:「下次可別這樣了哦……就算他真有什麼錯也要交給警察處置。」
嗯嗯,交給警察處理。
芥見遲乖乖點頭,五條悟也在一旁煞有其事地點頭。
交給五條悟處理等於交給警察處理,沒毛病。
「待會兒姐姐去警局做個筆錄吧,結束之後警車會把你送回家的。」
芥見遲認真點頭,「嗯。」
女警扌莫扌莫她的頭,就算是這個話題結束了。
雖然這個搶劫案最後以未遂告終,但本身還是一個非常重大的刑事案件,案件涉及的款項、受害者群眾、包括犯人手中非法槍支的來源,都是需要好好調查記錄的,但也就因為涉及人數之廣,大部分是當場登記了個人信息,隻要幾個代表去一趟警署就可以。
最後開往警署做筆錄的車上坐了三個人。
受害的降穀零,打人的芥見遲,還有百米開外憑借著和幼馴染的默契注意到不對勁並報警的諸伏景光。
——可是,為什麼是諸伏景光坐副駕駛?
芥見遲真心地迷惑了一下。
眾所周知,警車屬於小型車,一般除駕駛座、副駕駛,就隻有一排後座。
芥見遲眼看著新認識的兩個觀感都很不錯、感覺性格也很正義的同期對視了一眼,然後其中黑發的那個無奈地笑了一下,主動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然後現在是她和金發的那個並排坐在後麵。
……所以說,為什麼。
芥見遲感覺他們對視的那一眼是進行了什麼加密通話,隻有她被隔絕了。
「剛剛,為什麼要替悟認罪?」
在去往警署的路上,身旁傳來聲音。
芥見遲眼神死了一下,心想,難怪會被評價為較真,但凡這裡坐的是萩原,估計已經心照不宣地開始扯別的話題了吧。
……算了,就順便補一下漏洞好了。
在問話音落的車廂裡,短暫的沉默了一瞬間之後降穀零聽見了少女很輕的聲音。
「我……聽見他問了。」
「……?」
降穀零訝異地轉頭,看到女孩臉上如同在回憶般的神色。
「我聽見那位白發的先生在問——【班長臉上、還有那個小姑娘臉上的傷,都是誰乾的?】」
她垂下眼,車外閃爍不停的路燈隔著窗戶映上了她的臉頰和眼睛,顯得那雙黑如深夜的瞳孔中多了亮光。
「您大概沒辦法理解這種感覺。」
她說,「從來沒有人因為我說過這樣的話。」
——明明隻是微不足道的傷口。
——明明隻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她其實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克服困難一個人承擔痛苦,她其實已經足夠堅強。
……但卻有人寧可被懲罰也要替她出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