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9 油膩(1 / 2)
和光同塵,吉翔很難理解這個詞的意思。
一個荒謬絕倫,平時無論誰跟吉翔說他都不肯信,可卻真實出現的事情讓吉翔的三觀有些鬆動。
隻是一次退費而已,院長帶著科室長們開會的結果竟然是要患者家屬去市裡投訴醫院,最後走賠償。
這個結果讓吉翔感到遺憾。
他們都是吃什麼長大的?
連退費這種屁大的事情都處理不好,難怪孟老師說醫院就是一艘大破船,不用力讓船自己漂著還能走;一旦用力想要乘風破浪,船就有可能會四分五裂。
「你這種情況建議住院手術。」孟慶非的聲音傳過來。
吉翔凝神,琢磨自己遇到的事情和現實似乎有極大的不同,本來自己想要去感受一下對急性尾炎不在意,最後拖到穿孔、腹膜炎還不肯住院的患者的想法。
可沒想到!
現在呢?自己怎麼辦?
吉翔看向孟慶非,束手無策。
「我不住院。」年輕的姑娘還說著,「醫生,給我掛兩天水就行,小毛病,用不著住院。」
「你知道你的病有多重麼!」孟慶非見患者一點都不上心,認為隻是小毛病,便嚴肅的問道。
「可我要上課,醫生,真沒時間住院。」患者勉強敷衍著。
「你躺下,我再查一下。」孟慶非道。
吉翔注意到孟慶非孟老師說完,年輕的姑娘眼睛裡露出不信任的眼神,甚至有些敵意。
孟慶非也注意到這點,他說完就當沒說,轉身去找吉翔。
「小吉,你來。」
「孟老師,怎麼了。」
孟慶非這時候猶豫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為難。
所有的一切他都沒有隱瞞,清晰的寫在臉上。
但沒用多久,孟慶非就笑了笑,「找白處長幫個忙?」
一邊說,孟慶非一邊用手在白服後麵搓著,像是剛洗完手在白服上擦乾似的。
提出這種要求,孟慶非也很不好意思。
「???」吉翔一頭問號。
「患者是隔壁大學的,問問白處長知不知道他們教導主任的電話。要是可以,找教導主任說一下。」
吉翔雖然滿肚子的疑惑,但並沒有質疑,第一時間撥通了白處長的電話說明情況。
「是這樣啊。」白處長說道,「行,患者姓名以及其他信息發給我。」
孟慶非給白處長發了信息後轉身再去找患者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滿臉不高興彎著月要緩緩挪走。
對於這類倔強的患者,孟慶非也沒有阻攔。
說了很多遍,再攔著怕有別的事兒。
還沒等吉翔詢問,又來了一車吃燒烤的時候喝多口角、打架的患者。
十幾號人衣衫不整,為首的一個大老爺們一直在嚎哭著,嘴裡念念有詞的說著什麼,吉翔也聽不清。
處理吧,那咋整。
十幾個患者該縫的縫,該做檢查的做檢查,之後還有破傷風和寫病歷,總之有的忙。
類似情況應該會出警,病歷要好好寫,吉翔縫合完幾個滿是血汙的患者後專心寫病歷。
剛弄完,一個四十歲左右、戴著眼鏡的男人站在診室門口敲門。
「您好,請問哪位是孟醫生。」
「我是。」孟慶非看到男人和他身後的姑娘,臉上終於露出輕鬆的表情。
「我是農大的……」男人開始自我介紹,隨後很嚴厲的瞪了身後患者一眼,「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孟慶非開了住院通知單,交給眼鏡男,隨後沖著他使了個眼神。
眼鏡男會意,趁著陪檢推輪椅的時間單獨找到孟慶非。
遇到明白人辦事真是很方便,吉翔笑了笑。
「患者病情很嚴重,有小概率術後要進icu。」孟慶非嚴肅說道。
眼鏡男立即緊張起來。
「我建議給學生的父母打電話,具體病歷我一會出具給您。如果還需要什麼的話,您可以直接找我。」
「好。」教導主任有些懵,小聲應道。
住icu,生命垂危,這對他來講的確是一件大事,還是天大的事兒。
他很感激的看著孟慶非,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知道這件事,學生回去有個三長兩短的話,自己就是背鍋俠之一。
而現在,一切還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30分鍾吧,您先帶著患者去住院,都處理完來我這取病歷。」
都交代完,孟慶非目送眼鏡男推著患者去住院,孟慶非終於鬆了口氣。
吉翔又多了一份病歷,他寫完後眼鏡男還沒下來,吉翔趁著這個機會拉孟慶非去問個究竟。
「孟老師,您經常給白處長打電話解決難題?」吉翔疑惑問道。
「當然不。」孟慶非哈哈一笑,「在你來之前,我聯係不上白處長,人家看是我的電話,都不帶接的。」
「……」吉翔覺得孟老師的話有點誇張。
「這不是我也要去醫務處了麼,正好順手,提前熟悉工作。」孟慶非笑眯眯的看著吉翔。
「那以前您怎麼處理類似的患者。」
「寫患者知情同意書,一式兩份簽字。」孟慶非道,「患者倔強,不認可我的診斷以及治療方式,出事找上門咱也有東西脫責。但是吧,這麼做雖然沒什麼責任,可總歸心裡有些遺憾。」
吉翔知道孟慶非遺憾在哪。
患者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說尾炎抗炎治療就行,不用手術,也並不重,而且堅持著。
她卻不知道一旦尾穿孔後滿肚子大便,感染中毒性休克可是大病,要去icu。
「小吉,我問你,你猜患者為什麼堅持不做手術?」
吉翔搖搖頭。
「有一天我出急診,來了個男人,他問我他女朋友肚子上有幾個疤,到底做過什麼手術。」
「???」
「怕女朋友以前做過剖腹產之類的,再有就是……各種亂七八糟的手術。」
吉翔似懂非懂,但他沒有問。
「這隻是一種可能,按說大學生應該對尾炎有正確認知。或許是怕疼?怕刀?怕血?都說不定。」
孟慶非說著,抻了個懶月要,一臉輕鬆。
「現在沒事了。」
「孟老師。」吉翔把話題往回帶,「白處長認識隔壁的教導主任,您是怎麼知道的。」
孟慶非像是看怪物一樣看吉翔,目光復雜。
吉翔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唉。」孟慶非搖搖頭,「小吉,有些事吧,說出來就挺沒意思的。比如說,你知道白處長的能量有多大麼?」
「不知道。」
「這麼講吧,從前有個護士,兒科的,被人打了,留下後遺症。醫院就養著唄,還能怎麼辦,你說是吧。」
吉翔點點頭。
「那時候白處長剛到醫院,還是小醫生,和護士也不認識,就是聽說。前年還是去年來著,護士的兒子考編,筆試過了到麵試這一步。」
「白處長給他聯係的後續。」
「如果這孩子爭氣,估計5年以後能提副科,再往後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這麼厲害?是東北的原因吧。」吉翔問道。
孟慶非瞥了吉翔一眼,「你以為隻有東北這樣?開什麼玩笑。」
「比如說呢?」
「比如說你。」
「……」吉翔汗顏。
「比如說神經外科早些年間主任和帝都的某位大老關係特別好,以師徒稱呼。有一次請大老來做動脈瘤手術,手術成功,吃飯的時候主任接到一個電話,他的侄女在魔都考上編製了,問問能不能去比較好的部門。」
「結果冉家大老一個電話搞定。」
吉翔撓撓頭,他想起來自己在感同身受中經歷的那種事兒。
全院開會,最後拿出來的結論卻是讓自己去市裡麵投訴醫院,醫院再給賠償。
世界的本源應該就是荒謬的,吉翔想到。
「不說這個,白處長在院內可以降低很多事情的難度,基本地獄級難度的事情在他看來也就A級難度。」
「前幾年,腺體外科的主任剛上……」孟慶非說到這裡,認真看著吉翔,「小吉,我問你,以後你要是當了主任,院裡麵你最先建立的關係是誰?」
「是醫務處,肯定是醫務處和相關的副院長。」吉翔給了一個肯定的答復。
那個小矮胖子的形象也出現在吉翔的眼前,感同身受中醫務處長有沒有能力解決自己的問題?
應該有,隻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並不願意這麼做。
事情鬧的再大,醫務處是清水衙門,也不會有事。或許,小矮胖子暗中推波助瀾也說不定。
想到這兒,吉翔的思路瞬間打開,越琢磨那個小矮胖子就越是可以。
「對,就是醫務處。」孟慶非的話打斷了吉翔的思緒,「腺體外科主任剛上,遇到了3起醫療糾紛,其中還包括一個院內感染的特大事件。」
「最後呢?都被白處長擺平了,當時白處長帶人去腺體外科檢查,其實就是給新上的主任背書,告訴不老實、不安分的帶組教授,這是我老白的人,你們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