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麵壁者〔1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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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可能有危險,需要安全保衛嗎?」史強問。

「不需要,走開。」羅輯兩眼看著前方回答。

「好的,我們隻能照你說的做。」史強說著,和坎特讓開了路,羅輯出了門。

清涼的空氣撲麵而來,天仍黑著,但燈光很亮,把外麵的一切都照得很清晰。特別聯大的代表們都已乘車離去,這時廣場上稀疏的人們大多是遊客和普通市民,這次歷史性會議的新聞還沒有發布,所以他們都不認識羅輯,他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麵壁者羅輯就這樣夢遊般地走在荒誕的現實中,恍惚中喪失了一切理智的思維能力,不知自己從哪裡來,更不知要到哪裡去。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草坪上,來到一尊雕塑前,無意中掃了一眼,他看到那是一個男人正在用鐵錘砸一柄劍,這是前蘇聯政府送給聯合國的禮物,名叫「鑄劍為犁」。但在羅輯現在的印象中,鐵錘、強壯的男人和他下麵被壓彎的劍,形成了一個極其有力的構圖,使得這個作品充滿著暴力的暗示。

果然,羅輯的月匈口像被那個男人猛砸了一錘,巨大的沖擊力使他仰麵倒地,甚至在身體接觸草地之前,他已經失去了知覺。但休克的時間並不長,他的意識很快在劇痛和眩暈中部分恢復了,他的眼前全是刺眼的手電光,隻得把眼睛閉上。後來光圈從他的眼前移開了,他模糊地看到了上方的一圈人臉,在眩暈和劇痛產生的黑霧中,他認出了其中一個是史強的臉,同時也聽到了他的聲音:

「你需要安全保護嗎?我們隻能照你說的做!」

羅輯無力地點點頭。然後一切都是閃電般迅速,他感到自己被抬起,好像是放到了擔架上,然後擔架被抬起來。他的周圍一直緊緊地圍著一圈人,他感到自己是處於一個由人的身體構成四壁的窄坑中,由於「坑」口上方能看到的隻有黑色的夜空,他隻能從圍著他的人們腿部的動作上判斷自己是在被抬著走。很快,「坑」消失了,上方的夜空也消失了,代之以亮著燈的救護車頂板。羅輯感到自己的嘴裡有血腥味,他一陣惡心翻身吐了出來,旁邊的人很專業地用一個塑料袋接住他的嘔吐物,吐出來的除了血,還有在飛機上吃進去的東西。吐過之後,有人把氧氣麵罩扣在他的臉上,呼吸順暢後他感覺舒服了一些,但月匈部的疼痛依舊,他感覺月匈前的衣服被撕開了,驚恐地想象著那裡的傷口湧出的鮮血,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他們沒有進行包紮之類的處理,隻是把毯子蓋到他身上。時間不長,車停了,羅輯被從車裡抬出來,向上看到夜空和醫院走廊的頂部依次移去,然後看到的是急救室的天花板,ct掃描儀那道發著紅光的長縫從他的上方緩緩移過,這期間醫生和護士的臉不時在上方出現,他們在檢查和處理他的月匈部時弄得他很疼。最後,當他的上方是病房的天花板時,一切終於安定下來。

「有一根肋骨斷了,有輕微的內出血,但不嚴重,總之你傷得不重,但因為內出血,你現在需要休息。」一位戴眼鏡的醫生低頭看著他說。

這次,羅輯沒有拒絕安眠藥,在護士的幫助下吃過藥後,他很快睡著了。夢中,聯合國會場主席台上麵那前傾的懸崖一次次向他倒下來,「鑄劍為犁」的那個男人掄著鐵錘一次次向他砸來,這兩個場景交替出現。後來,他來到心靈最深處的那片寧靜的雪原上,走進了那間古樸精致的小木屋,他創造的夏娃從壁爐前站起身,那雙美麗的眼睛含淚看著他……羅輯在這時醒來了一次,感覺自己的眼淚也在流著,把枕頭浸濕了一小片,病房裡的光線已為他調得很暗,她沒有在他醒著的時候出現,於是他又睡著了,想回到那間小木屋,但以後的睡眠無夢了。

再次醒來時,羅輯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很長時間,感到精力恢復了一些,雖然月匈部的疼痛時隱時現,但他在感覺上已經確信自己確實傷得不重。他努力想坐起來,那個金發碧眼的護士並沒有阻止他,而是把枕頭墊高幫他半躺著靠在上麵。過了一會兒,史強走進了病房,在他的床前坐下。

「感覺怎麼樣?穿防彈衣中槍我有過三次,應該沒有太大的事。」史強說。

「大史,你救了我的命。」羅輯無力地說。

史強擺了下手,「出了這事,應該算是我們的失職吧,當時,我們沒有采取最有效的保衛措施,我們隻能聽你的,現在沒事了。」

「他們三個呢?」羅輯問。

大史馬上就明白他指的是誰,「都很好,他們沒有你這麼輕率,一個人走到外麵。」

「是eto要殺我們嗎?」

「應該是吧,凶手已經被捕了,幸虧我們在你後麵布置了蛇眼。」

「什麼?」

「一種很精密的雷達係統,能根據子彈的彈道迅速確定射手的位置。那個凶手的身份已經確定,是eto軍事組織的遊擊戰專家。我們沒想到他居然敢在那樣的中心地帶下手,所以他這次行動幾乎是自殺性質的。」

「我想見他。」

「誰,凶手?」

羅輯點點頭。

「好的,不過這不在我的權限內,我隻負責安全保衛,我去請示一下。」史強說完,起身出去了,他現在顯得謹慎而認真,與以前那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人很不同,一時讓羅輯有些不適應。

史強很快回來了,對羅輯說:「可以了,就在這兒見呢,還是換個地方?醫生說你起來走路沒問題的。」

羅輯本想說換個地方,並起身下床,但轉念一想,這副病怏怏的樣子更合自己的意,就又在床上躺了下來,「就在這兒吧。」

「他們正在過來,還要等一會兒,你先吃點兒東西吧,離飛機上吃飯已經過去一整天了。我先去安排一下。」史強說完,起身又出去了。

羅輯剛吃完飯,凶手就被帶了進來,他是一個年輕人,有著一副英俊的歐洲麵孔,但最大的特征是他那淡淡的微笑,那笑容像是長在他臉上似的,從不消退。他沒有戴手銬什麼的,但一進來就被兩個看上去很專業的押送者按著坐在椅子上,同時病房門口也站了兩個人,羅輯看到他們佩著的月匈卡上有三個字母的部門簡寫,但既不是fbi也不是cia。

羅輯盡可能做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但凶手立刻揭穿了他:「博士,好像沒有這麼嚴重吧。」凶手說這話的時候笑了笑,這是另一種笑,疊加在他那永遠存在的微笑上,像浮在水上的油漬,轉瞬即逝,「我很抱歉。」

「抱歉殺我?」羅輯從枕頭上轉頭看著凶手說。

「抱歉沒殺了您,本來我認為在這樣的會議上您是不會穿防彈衣的,沒想到您是個為了保命不拘小節的人,否則,我就會用穿甲彈,或乾脆朝您的頭部射擊,那樣的話,我完成了使命,您也從這個變態的、非正常人所能承擔的使命中解脫了。」

「我已經解脫了,我向聯合國秘書長拒絕了麵壁者使命,放棄了所有的權力和責任,她也代表聯合國答應了。當然,這些你在殺我的時候一定還不知道,eto白白浪費了一個優秀殺手。」

凶手臉上的微笑變得鮮明了,就像調高了一個顯示屏的亮度,「您真幽默。」

「什麼意思?我說的都是絕對真實的,不信……」

「我信,不過,您真的很幽默。」凶手說,仍保持著那鮮明的微笑,這微笑羅輯現在隻是無意中淺淺地記下了,但很快它將像灼熱的鐵水一般在他的意識中烙下印記,讓他疼痛一生。

羅輯搖搖頭,長出一口氣仰麵躺著,不再說話。

凶手說:「博士,我們的時間好像不多,我想您叫我來不僅僅是要開這種幼稚的玩笑吧。」

「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要是這樣,對於一個麵壁者而言,您的智力是不合格的,羅輯博士,您太不logic了,看來我的生命真的是浪費了。」凶手說完抬頭看看站在他身後充滿戒備的兩個人,「先生們,我想我們可以走了。」

那兩人用詢問的目光看著羅輯,羅輯沖他們擺擺手,凶手便被帶了出去。

羅輯從床上坐起來,回味著凶手的話,有一種詭異的感覺,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但他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他下了床,走了兩步,除了月匈部隱隱作痛外沒什麼大礙。他走到病房的門前,打開門向外看了看,門口坐著的兩個人立刻站了起來,他們都是拿著沖鋒槍的警衛,其中一人又對著肩上的步話機說了句什麼。羅輯看到明淨的走廊裡空盪盪的,但在盡頭也有兩個荷槍實彈的警衛。他關上門,回到窗前拉開窗簾,從這裡高高地看下去,發現醫院的門前也布滿了全副武裝的警衛,還停著兩輛綠色的軍車,除了偶爾有一兩個穿白衣的醫院人員匆匆走過外,沒看到其他的人。仔細看看,還發現對麵的樓頂上也有兩個人正在用望遠鏡觀察著四周,旁邊架著狙擊步槍,憑直覺,他肯定自己所在的樓頂上也布置著這樣的警衛狙擊手。這些警衛不是警方的人,看裝束都是軍人。羅輯叫來了史強。

「這醫院還處在嚴密警戒中,是嗎?」羅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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