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恨人有,笑人無(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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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這話,我嘆了一聲:「您跟我媽,沒少為難吧?」

「別講這些話,我倆是你爸媽,指定是站在你這邊。」

末了,我爸又補充了句:「況且,這件事又不是你的錯,憑啥慣著他?」

「也就你老子我現在老了,換做是年輕的時候,他江大發要是敢多喊一聲,我絕對把他撂翻在地,再給他幾拳。」

……

我們人之所以會痛苦,完全因為內心想要的東西太多,所以才會受到外在因素折磨——這句廢話,是我前段時間在書上讀到的。

因為我個人認為,一個人不管處於哪個階段,內心素質再如何強大,都不可能達到那種,不為世間因素所累的層次。

如果把世界比喻成大舞台,站在舞台上的人們演繹著人生百態,揮發出來的共情,就算是再如何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動容。

所以說,這是一個共情世界。

一個由情構建的世界。

雖然情不止一種,飽含酸甜苦辣,可隻要是有心人,必然就會為之所累。

沒有人可以置身風波之外,更無人能不染塵埃。

活著,必然就會被各種因素困擾。

……

那天晚上,和我爸在新房子聊了很多。

不僅僅是關於我表叔的事,還有這一年來,村裡發生的事。

我們這一房今年打算修祠堂。

祠堂是什麼?

或許其它省市的人很難理解這種宗族文化,但是在閩廣兩地,宗族文化深入每個人的心。

不誇張地說一句,在閩廣地域,有不少人奮鬥的目標,就是為了俢一座祠堂。

我們這裡還好,要是放在潮汕地區,那才叫瘋狂。

我爸說,老祠堂破舊漏雨,我們這一房的叔公,意思是家家戶戶出錢修繕一下,按人頭比例出錢。

這個方法倒也很合理。

但是從年頭談到年尾,至今也就我們這一戶交了一千塊錢……至於其他三十二戶,一概沒交。

「如果他們不介意,這筆錢由我來出。」

我說完這話,看向父親。

日光燈下,我爸臉上有欣慰,有贊許,但也有為難。

種種情緒在他臉上翻湧,可見他此刻心中的情緒,有多錯綜復雜。

「有些事,雖然是出自好心……可要是你強出頭了,也許不僅無法得到大家的贊美,反而會惹來他人非議。」

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天中午,族裡有一場議事會。你要是有時間可以去祠堂那邊旁觀,但記住了,別發表任何意見。」

道理我懂。

槍打出頭鳥嘛。

人就是這樣,恨人有,笑人無。

太窮會被人看不起,太富會遭人妒忌。

你隻有跟他們差不多,他們才會接受你。

所以從一開始,我這人就很少高調過。

僅有一次是去年回家,拜年的時候,為了讓那群當初背後看不起我爸媽的人,下跪給二老拜年。

那是我從走出社會以來,頭一次鋪張高調。

……

晚上九點。

我和蘇伊人告別爸媽,開車回到縣城,依舊選擇那家酒店入住。

洗完澡。

我把修祠堂的事告訴她。

蘇伊人聽完,直接坐在我腹部上,當場拍板:「俢,必須要俢!而且還要修大一點。」

瞧瞧,這就是純正的潮汕娘們兒。

她們那裡對宗祠文化,比我們這裡還要更為強烈。這也是為什麼,每次逢年過節,潮汕地區遠比我們這裡熱鬧的原因。

「俢是要俢,但也要看看族裡叔伯們的意思。」

我扶住她月要肢,笑著把我爸之前的擔憂,講了一遍給她聽。

蘇伊人點點頭:「這種事還真有可能發生。」

「讓他們出錢,猶如拿刀子割肉。」

「可要是這個時候,有人站出來牽頭,卻又會遭人一起圍攻。」

「麵子人人都愛……當一個人太過出類拔萃,危害到眾人利益的時候,他們絕對不會容忍。」

說到這裡,蘇伊人沉吟幾秒,「具體情況明天再看看吧,我個人的意思是,祠堂必須要俢,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兒。」

為什麼這樣說?

其它地方的農村具體怎麼樣,我不敢亂評價。

但是在這裡,一個房裡頭如果出一個有錢人,或者是多個,那是一件相當有麵的事,甚至會影響到這個房的人,在村裡的話語權。

有錢就有權。

如果兩樣都有,聲音自然響亮。

再說修祠堂。

一座祠堂蓋好之後,矗立在那裡,它的華麗程度,決定了路人對它的評價,一旦開始討論祠堂,必然就會聊到出錢修建的人。

而祠堂的門口,基本會有一麵捐款榜,或者是石碑。

名字和捐款錢數刻在榜上,是不是一件相當有麵子的事?

當然,我決定俢祠堂,並不是在意自身臉麵。

我隻想讓我爸的名字刻在上麵,這樣一來,二老今後在村裡,也活得滋潤一些。

人吶。

窮就會挨欺負。

以前我家,沒少受人欺負。

沒辦法,誰讓我阿公當初隻生了一男一女。

我大姑外嫁其它村,我爸在這裡孤立無援。

跟那些動輒家裡六七個兄弟的比起來,受人欺負是在所難免的。

現在有能力了,我自當要為爸媽多做一些事……就算不能讓人敬畏有加,但也要讓村裡的人,不敢再恣意評判我爸媽。

幾十萬塊錢,能讓父母生活的更加安逸,很劃算的。

……

第二天。

和蘇伊人起床後,續住了一天房費,隨後,我倆吃完早餐一起回村。

半小時後。

回到村子裡,停好車子,我帶著蘇伊人到屋後新房子。

「和我預想的一樣呢。」蘇伊人輕笑,「現在我越發期待,這房子裝修好之後的模樣了。」

我有點好奇:「為什麼你會喜歡這種復古建築?」

「喜歡需要理由嗎?」蘇伊人回首瞥了我一眼,笑意盈盈,「就像我愛你一樣,需要理由嗎?」

「隻要你能讓我快樂,我跟你在一起倍有安全感,覺得很幸福,很舒適就行了。」

「你也可以把這當成理由……同樣的道理,我設計這個房子,就是為了住進去的人能舒服一點。」

這話把我說得無言以對。

雖然有點籠統,但卻又相當有道理。

愛一個人確實不需要理由。

愛就是愛了。

有理由的愛,更像是權衡利弊之後的選擇。而不是那種發自肺腑,出自內心的本性。

「我以為,你是被我魅力折服的呢。」

蘇伊人眨了眨眼:「你也可以認為是這樣的……最初的喜歡,確實是出自被你身上那股韌勁所吸引,然後漸漸沉淪在你的勇敢中,直至再也難以自拔。」

「人品才是最大的魅力。」

「一個人的德行好壞,不僅僅決定了他未來能走多遠……同時也會影響到,日後聚攏在他身邊的人,是何品質。」

我深以為然,牽起她的手,笑著與她在這半成品的四合院閒逛。

路過庭院,她說著這裡應該弄個假山,那裡應該修個魚池。

指指點點間,充滿了對這間房子的未來規劃。

之後,大致的裝修方案,也在我倆的談笑中初步敲定。

不過這隻是想法,真正要落實,還要交給專業人士。

蘇伊人說了,過兩天去潮州,順路拐汕頭一趟,找裝修公司探討一下。

至於我爸組建的那支建築隊,直接被她剔除了。

為什麼要剔除?

不是說他們沒有這個能力裝修……而是為了不讓我爸知道,具體裝修數字。

免得老人家知道後睡不著。

畢竟,大幾百萬的裝修費,老一輩的人還真難以接受。

……

臨近中午的時候,從新房出來後,我帶著蘇伊人,來到村裡的祠堂。

我們這一房的祠堂,在戲台右邊。

老舊窄小的祠堂裡,坐著各戶的一家之主。

一群老爺們就地而坐,一個個夾著香煙,吞雲吐霧。

我和蘇伊人站在祠堂門口,看著輩分最高的老叔公,在那講得唾沫橫飛,但卻無一人回應他,這種場麵著實讓人有點看不下去。

「保國家的小子來了……」

麵對眾人的目光,我笑著掏出兜裡的香煙,走進庭院,挨個遞上香煙,一口一個叔伯。

拆了兩包香煙,這才散完一圈。

然後我重新走到門口,倚靠在木門邊。

「一方,你在外見得多,說說看,這個祠堂該不該俢?」

聽到老叔公這個問題,我笑著點了點頭:「修是肯定要修……至於要怎麼修,這一點還要各位叔伯們商量。」

「商量個屁!」老叔公爆了一句粗口,瞪著在場的眾人。

「年頭說到現在,也就隻有你們一家交錢。」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能說會道,可真要他們交錢的時候,個個推三阻四!怎麼?祠堂你們家沒份啊?以後你們死了,辦事不在這裡麵嗎?」

「淨他娘一群鐵石頭,炸不出油水。」

一群人被老叔公罵得個個不敢開口,悶頭抽著煙。

我倒是有辦法解決這種情況,可我一個後輩,還真不好開口。

看了眼我爸,見他一副優哉遊哉的姿態,我頓時明白他的想法。

這種事確實不好多講。

老叔公能罵他們,並且讓這些人不敢還嘴,是因為老叔公輩分大嗎?

不排除這方麵原因。

但更多的是,他兒子是村長。

別看官不大,可在這村子裡,那是相當有話語權。

為啥?

人口多,拳頭大唄。

人就是這樣,永遠是欺軟怕硬。

我毫不懷疑,換做是我爸開口,絕對會被這群人懟到牆上去。

這就是我爸為什麼會擺出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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