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報仇(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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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定坤心中的最後一絲懷疑,在到達盤窪寨後便煙消雲散。

他趕到盤窪寨時,已是入夜。被人引到寨中,徐定坤便停留在場上,等著下人通稟。

場上人不少,烈烈火把旁,正跪著一排衣衫破爛,卻麵容猙獰的男子。行刑人手持長刀,刀背上鑲有鐵環,揮動間鈴鈴作響。

沒有什麼多餘的環節,更沒什麼儀式,行刑人手起刀落,刀刃很有技巧地避過了頸骨關節,頭顱似是瓜熟蒂落般掉在地上,斷口處噴湧出濃稠的血漿,露出森森白骨。

徐定坤正瞧見這一幕,見狀差點沒吐出來。他硬是咽下喉間的酸水,兩腿卻在不由自主地打戰,趕快別過了頭去。

還沒輪到的賊匪發出了隱隱的抽泣,聲音聽起來還尚年輕,連徐定坤這個平時作惡多端的,在生死麵前,都起了惻隱之心。

「他們這是,犯了什麼事兒了?怎麼在這兒就被砍頭啊。」

徐定坤蹭到兵士旁邊,不敢看刑場,憋著問了一句。

「落草為寇,屢施暴行,按大殷律,本就當斬。」

兵士毫無動容,看向刑場的麵色平淡如水,好像場上在砍的不是人頭,而是豬肉羊排一般。

「可就算如此,也應押送回府衙,由人判了才能行刑…哪能,哪能如此隨意,草芥人命……」

按理說,楊昭全在逮住了這些人後,便應該將他們送至地方政府,而後全身而退,該領兵領兵,該打仗打仗,再多管一根手指頭,那都叫越界。

徐定坤自個兒爹就是帶兵的,這些常識他也略懂一二,但看這架勢,這位前王爺仿佛根本沒將這規矩看在眼中,全依自個兒的風格行事。

「草芥人命?徐郎君可知什麼叫草芥人命?」

吳振明看在徐老將軍的麵子上,親自來接這位將門虎子,靠近了卻聽見這麼一句話,他隻覺得這話說得可笑。

「斬首的皆是石遠手下最奸惡之徒。那白麵長須的,曾使長刀挑開數名婦人腹髒,以挖出胎兒為樂。那個年齡尚小的圓眼朝天鼻,趁亂奸yin數名少女,並割下她們的右耳當戰利品。」

「取了他們的性命,不算草芥人命。」

吳振明瞟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徐定坤,要不是五官全似復刻,他實在看不出這位郎君和徐老將軍哪裡相像。

「至於在這裡行刑,殿下自有處置的權利,就不勞徐郎君費心了。」

吳振明側身讓開,示意徐定坤向前走。

「人早已通傳過了,徐郎君還是快快動身,與我去見殿下才好。」

徐定坤諾諾答應下來,剛來時的熱血,已經被這一幕削了一半。

待到真的進了屋見到楊昭全,他那點熱血更是隻剩下了一層薄皮。

他仰視著端坐於上首的男人,幾乎不敢相信那就是與他初見與玉臻樓的俊美郎君。

若說那時的楊昭全,還是僅僅是氣質出眾的富家公子,那現在的楊昭全,便難掩威勢赫赫的皇家氣派。

秦舒眉的離去,帶走了楊昭全身上僅存的柔和。他為人夫時溫存的眉眼,和時時刻刻揚起的唇角,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氣魄。

屋裡除了楊昭全,還垂首站著一名男子,他鐵鏈加身,臉上卻毫無悔意,豺狼似的一雙吊角眼,隻定定地盯著楊昭全。

此時不是觀察四周的時候,徐定坤剛剛站定,便彎月要向楊昭全行禮。

「草民徐定坤,參見蔚王殿下。」

後者並沒太在意,他略微抬手,示意垂首的男子將話說完——徐定坤的進入顯然打斷了這場對話,但楊昭全仿佛並不在意他的旁聽。

「蔚王殿下?」

垂首的男人在徐定坤自報家門時瞟了他一眼,眼中的不屑幾乎生成了實質,他嗤笑著,著重重復了一遍這個稱呼。

「被褫奪封號、貶謫流放後,竟還敢如此獨斷專行,你可真是沒愧對皇帝對你的忌憚。」

楊昭全沒有回應。

落水狗的激怒和狂言他向來看不到眼裡,石遠現在還能開口說話,隻是因為他想從他口中得出個最後的驗證,若不是如此,石遠現在也應頭身分離,還哪容得他再在臨死前多這幾句嘴。

吳振明上前,又一次重復了問題。

「是誰告訴了你殿下的行蹤?」

石遠扭頭不答。

「是徐家人,對不對?」

徐定坤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嚇得差點原地跳起。他是讓侍衛去找他們麻煩,但是勾連盤窪寨這種事,他是想都沒想過。

和賊匪勾結可是大罪,就算是徐家,也很難將人全須全尾地保下來,弄不好還要牽連家人。

他開口辯解的想法被趨利避害的本性壓製,咽了咽口水,還是決定先聽楊昭全說。

楊昭全將雙手撐上桌案,十指緩緩扣在了一處。他眼睛雖看著石遠,話卻是對著徐定坤說的。

「寧師知我行蹤之人少之又少,那條路雖是你盤窪寨常走的地界,卻是徐老將軍探過查過的。能將行蹤隱秘地如此之乾淨,又掐準了時間突然從途中出現,必是有內應照應。」

「你早與甘守元有約,不可取我夫婦二人性命,因此命手下拚全力將我打傷,好方便他劫人,剩下的財帛,當然是盡數掠取。」

「但在你這裡的財物,卻隻有寥寥。想是錢財太少,物件太多,不好脫手,隻能交予城中的內應共同分贓處理。」

「有能力處理這些,又與這件事有牽連的,除了徐家,別無他人。」

石遠仍不開口,但眼底已顯出頹然之色。

吳振明亦是嘆氣。

「你還在堅持什麼?明知殿下隻要進城一查貨物流向,便能立時將此人揪出來,偏你還死鴨子嘴硬,就是不鬆口。」

徐定坤在一旁坐立難安,恨不得上手撬開石遠的嘴,偏偏楊昭全的餘光還顧著他這邊,就是額頭上將要滴下來的冷汗,他也不敢騰出手來擦一下。

「是董氏。」

石遠兩片肥厚的嘴唇間,吐出了徐定坤最不願相信的聲音。

正當他以為自己是幻聽之際,石遠又緩緩重復了一遍。

「告知我路上有一批肥羊的,是董氏。挑明你身份的,是董氏。將要與我分贓的,亦是董氏。」

石遠捕捉著徐定坤的臉上表情,並輕鬆獲得了報復的快意。

徐定坤終於忍不住,雙腿綿軟地跪趴在地上,匍匐著前行了幾步,向著楊昭全大聲辯解。

「這不可能!殿下明鑒啊!拙荊就是一愚鈍婦人,怎麼會有腦子和賊匪勾結!」

他頭腦脹痛,心緒雜亂,不像是擔憂董氏和徐家的未來,倒是月匈間充斥著一種被戲耍的憤怒。

那個蠢婦居然能和石遠聯係上?並且越過他做了交易?怎麼會?她明明就是一小肚雞腸、蠢笨不堪的婦人而已!

看著徐定坤的狼狽模樣,石遠滿足了自己活著時的最後一個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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