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桃僵(1 / 2)
六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房外雖還沒有知了的吠鳴,卻到底是有幾分暑意。
書房內,康眠雪坐在條案後,聽到那女子的敘述,點點頭。麵容更加親切,略掃過對方有些乾澀的唇角,吩咐小丫鬟給對方沏茶。
小丫鬟的動作麻利,不少少時便將溫度適中的清茶送了上來。
雲娘捧著做工精美的茶杯,又偷眼看看麵前那名雍容貴氣的女子,又趕緊低頭盯著茶杯。
不管是這茶杯,還是那位身上的衣服首飾,都是她從未見過,也是連想象都無法想象的。
「謝謝娘娘,奴婢男人是個舉子,但是他因為發燒,是以以前的事情全部忘記了。」
對方的小動作,康眠雪自然是看得清楚,她卻並不在意,隻是眼中的笑意越發明顯。
她略動動身子,用一隻手托在腮邊,用紅色的鳳仙花染得剔透的手上,還帶著一隻紅寶石鐲子,更襯得肌膚若雪。
司徒源看著妻子如此,卻略有些嫉妒吸引對方視線的雲娘,忍不住有些冷氣四溢。
那雲娘乃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哪裡經過這些,這一下子原本因茶水有些泛紅的臉色瞬間變化。
看著如同受驚的兔子一般的雲娘,康眠雪轉頭瞪了對方一眼,看到司徒源瞬間萎靡起來,才將將罷休。
她心中無奈,卻是更多幾絲甜蜜。
「不用著急,慢點說。」
隨著雲娘的講訴,康眠雪挑眉卻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雲娘是在接近兩個月前,將對方從河邊就起的。
當時這人已經是渾身冰冷,若是不管他,不用多久就得見閻王。
也是他走運,這時節雲娘會去那邊采蘑菇來補貼家用。
雲娘將對方救了回來,又替他包紮好傷口,又到藥店替對方買了湯藥。
好在雖然對方足足燒了兩日,到了第二日的下午到底是退了燒。
雲娘說道這裡,仍舊是口中直念菩薩,觀其表情足可知曉當日是多麼凶險。
可惜的是,雖然這舉子退了燒,到底是燒壞了腦子,醒來之後卻是將自己的身份家鄉,一概皆是忘記。
雲娘說到此處,麵上也顯出幾分無奈來,她抬頭看了眼康眠雪,見對方仍舊是一副和藹麵容,似是在鼓勵她說下去,這才又繼續。
「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孩兒,家裡老住著一個男人,未免有些不合適,是以我爹做主,把我許配給了他。」
雲娘說道這裡,眼神略有些漂移。
「你既然知道他是舉子,又說他因高燒失憶。本宮剛也聽柳湘蓮叫你胡夫人,這個姓氏是隨便起得?」
康眠雪卻是更關心這個胡夫人的稱呼,這讓她想到之前劉姥姥拜托自己查詢的,那個失蹤的胡華。
結果並未出乎康眠雪的預料,那人果然叫胡華。
隻是不管如何,這人既然找到,便也算是一件喜事。不過卻還是將對方叫到麵前,才能確定。
想到這裡康眠雪看了眼司徒源,司徒源輕笑一聲,揚聲說:「蕭子若,人帶來了麼?」
在雲娘說出對方是個舉子之時,司徒源便示意蕭子若前去雲娘的家裡。
好在這雲娘夫婿是個病弱書生,是以蕭子若卻是很快將其帶來,此時正在門外。
不過片刻,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從外麵走進來,這人卻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隻見他有些瘦削,倒也算得眉目清秀,康眠雪看著對方臉色瞬間冷下來,竟然是他?
司徒源也是一愣,當日他也曾見過此人一麵,卻沒有想過不過短短幾個月,對方竟然變換了姓名。
「學生胡華見過貴人。」胡華的臉色還有些蒼白,顯然是因為沒有完全痊愈。
康眠雪盯著眼前這個「胡華」,突然覺得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復雜起來。
原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出現在這裡,還用了胡華的名字。
「你說,你叫胡華?卻是有何憑證?」康眠雪麵上原本的慵懶消失不見,原本的如沐春風,變成了十裡寒霜。
柳湘蓮和馮紫英對視一眼,都是有些不明所以。
胡華倒還好,那漁家女子雲娘卻嚇得不輕,手中的茶碗落地,人也跪在地上。
「貴人,貴人息怒,他真的叫胡華啊。」雲娘嘴唇直哆嗦,連忙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個油布包,從裡麵掏出來一個手掌大用油紙層層包裹的紙包,足足扒開了七八層,才漏出裡麵的東西。
司徒源看了眼柳湘蓮,他趕緊走到雲娘麵前,將油紙包打開,略掃眼向司徒源點點頭。
看著被柳湘蓮放在桌上的路引,康眠雪詢問道:「雲娘,你夫婿的路引怎麼會在你身上?」
大慶朝的人等管理極嚴,普通若是沒有路引便是寸步難行。別說出省,便是縣城也進不去。
是以,這路引卻是證明自己身份的重要之物,很少會隨身攜帶,隻有需要之時才會攜帶在身上,更不要說是讓雲娘這類的漁家女子隨身攜帶。
要知道她們這類人,難免江裡來水裡去,經常是身上一團濕氣。
隻看雲娘將其包了幾層卻還要隨身攜帶,卻是有些異常。
「這……這是我夫君讓我幫他落籍的,是以給我的。」雲娘此時說話卻是極為利索,全沒了剛剛到膽怯。
倒是她身邊的胡華,身形一動,手微微用力,卻不過瞬間又變回原來模樣。
隻是這些事情,又如何能騙過康眠雪的雙眸,她看著有些粗鄙,容貌普通的雲娘,又看看文靜瘦弱的胡華,一個有點荒誕的念頭從腦中閃過。
她拿起桌上的路引,不需湊近就可以聞到一股河腥味。
康眠雪將路引仍在桌上,語氣輕柔卻讓雲娘如墜冰窟。
「我本想給你機會的,你又為何要騙人呢?這胡華根本不是你的夫婿。」
康眠雪此時在看著胡華,卻是沒有了剛剛的驚詫。
她微微前傾,盯著胡華說道:「是也不是呢?胡華?」
那胡華卻像是被嚇到一樣,有些膽怯的抬頭,便看到司徒源銳利的眼神,立刻將頭埋在地上。
這動作卻是極為熟悉,司徒源和康眠雪對視一眼,兩人具是無奈,就這老鼠膽子,還想騙人?
康眠雪不再看張華,隻是盯著那雲娘,直瞧得對方麵色蒼白,卻仍舊想要說些什麼。
隻可惜,康眠雪卻沒給對對方這個機會,她冷淡一笑:「若是不想說,也沒事,拉出去打二十板子,拉回來問再不說,那就四十。」
柳湘蓮聽到康眠雪的吩咐,躬身行禮口稱遵命,立刻轉身走向門口。
到是一旁的馮紫英,卻是一臉驚詫,沒有想到公主娘娘卻是一言不合便要大人。
隻是他也算是有幾分心機,從剛剛的話中,便知曉對方定是有所隱瞞,結果被公主娘娘抓住。
傳說公主娘娘其人聰慧無比,可過目不忘,更是擅長謀略。
難不成竟然是真的?
就在這時,一聲有些淒厲的女聲卻是嚇得馮紫英一個激靈,他有些不善的看著遞上跪著的雲娘。
雲娘此時卻是有些怨懟的看著兩人,口中滿是埋怨:「我好不容易嫁個夫婿,你們難不成卻要搶走麼?」
可惜雲娘的這些話,對於康眠雪來說,連無病呻吟都比這些有用。
隨著柳湘蓮回來,兩名帶著板子的衙役跟在後麵。
雲娘見事情不對,臉上顏色變換不定,卻是一副難以決斷的模樣。
看到對方如此模樣,康眠雪心知對方已經馬上就要說出一切。
果然,待那兩名差役給二人行禮的時候,雲娘突然喊到:「貴人,貴人我說,胡華不是我的丈夫,我卻是想要他成為我的丈夫。」
這話兒說完,她仿佛是被抽乾了氣力,一下子癱軟在地。
雖早就猜到,但是康眠雪還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畢竟這件事兒實在太巧。
「既然決定說了,還不痛痛快快說。」柳湘蓮冷哼一聲,盯著雲娘的臉色更加不善。
他和馮紫英二人,帶著其奔走救援,卻是沒想到,這胡華根本不是眼前女子的丈夫。
雲娘被柳湘蓮的話嚇得一激靈,低下頭用著帶著些許不滿的說道:「說就說嘛。」
她麵容上多了些淒苦,口中說道:「奴家卻是命苦,若不是真的麼辦法了,也不會如此。」
隨著雲娘的講訴,司徒源和康眠雪卻是麵容幾變,這也才將事情捋明白。
雲娘的確是救了胡華,她唯一說謊的地方就是胡華並不是她的夫婿。
事實正好相反,乃是她要逼著胡華娶自己,原因也十分簡單。
一來是胡華長相不錯,也是讀書人,若是哪日中舉,她確實飛上枝頭。
再來嘛,便是這雲娘也是個命苦的,她十三歲的時候就被定給鄰村家。
結果卻是沒有想到,就在成親前夕,男人在一次水難中直接淹死了。
要知道這種事情對於他們這些水裡長大的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得事情,可偏偏這事卻真的發生。
本來雲娘已經在繡嫁妝,可是丈夫一死,自己卻成了望門寡。
她抽泣的說道:「我那婆家雖也不是不講理的,可是,他們竟然要娶我過門,到時過繼給我,她大伯的孩子,延續香火。
奴家才十七啊,不想成為寡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