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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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想到呢?老老實實待在後宮,甚至讓人都已經忘記的賢太妃,居然能跟她鬥了一輩子的壽康宮聯手。不管是壽康宮裡已經把持後宮十多年的太後,還是曾經險些把還是長春宮的德妃壓到大氣不敢喘的賢太妃,以及在宮裡下層宮女太監中苦心經營多年的鳴佩。皇後以雷霆之勢壓得下她們,可短時間內,皇後卻根本不可能清洗乾淨這座幽幽深宮裡她們埋下的釘子——那些屬於她們的幽靈。

後來一統海內四方的千古一帝徐承霽,在這一天學會不再信任任何人。六歲這年的險境,讓他明白人會變,也會騙。騙了他的小公公是他之前最信任的宮人,曾經的忠心是真,今日為了所謂的不得已叛主也是真。

所有的諄諄教導,都不及親自踩坑。此後漫長的人生中,徐承霽笑眯眯說過無數次,「孤信任你」,「孤信重你」「朕信你」,「你的忠心,朕豈不能不信」「你同旁人不同,是朕信賴之人」可是他從未再信任過任何人,除了他的娘親。

徐承霽看著眼前端著點心笑著的女人——娘親厭惡的人,是如意公公告訴他要提防的人之一。他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這位姑姑,你可認得本殿?」

「本殿迷了路,姑姑送我回去,定有重賞的。」

張瑾瑜看著眼前這個白嫩嫩的小男孩,卻穿著繡有四爪團龍的合體袍服,這樣小的年紀,就到了權勢至高處。這是謝嘉儀的兒子!

她仔仔細細打量著,這個平時被人護得滴水不漏的小太子,都到了這時候,居然還沒意識到自己身處險境,還以為自己隻是迷路,兩個眼珠子還在骨碌碌轉著,好像終於到了一個新地方,整個人都新鮮得很。果然是跟他娘親一樣蠢的蠢貨啊。

她笑了笑,盡量軟和了語氣:「小殿下吃了點心,姑姑送你回去。」回你該回的地方,蓮花池邊,貪玩的小太子落了水,這才該是你的歸宿。

徐承霽這才把滿屋子亂轉的視線落在了兩塊淡粉色格外漂亮的點心上,他一歪頭看著張瑾瑜:「姑姑,這點心是你親自做的嗎?我身邊的人可不許我亂吃東西的!」語氣裡帶出了被管製的不滿。

張瑾瑜笑得更溫和了一些:「小殿下放心,都是姑姑親自做的,好吃得很。」果然就見小太子吞咽了下口水,張瑾瑜此時的笑才有了兩分真切:一脈相承的蠢啊。東宮太子自然不能中毒而死,隻能失足落水而死。這點心,隻不過是讓他渾身無力,連一點點掙紮都不會有,安靜地乖巧落水。

看到徐承霽明明想吃,可偏偏還猶豫,張瑾瑜更是拿出好話來哄著,心裡卻已經有幾分著急,這件事的關鍵是要快!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實在不行,隻能強餵了,入口即化,即時生效。她腦中把強餵的可能性過了一遍,覺得也不會出岔子,別說喊出來這地方偏僻避人,這樣一個小人,她有的是法子讓他喊不出來。

徐承霽笑嘻嘻看著對方慢慢陰沉讓人發毛的目光,配著她臉上依然掛著的溫柔的笑,再加上這個明顯久無人用的房間,寒意順著他的脊背攀爬,讓他幾乎覺得控製不住心頭的緊張。

師父說:「死到臨頭,都不能怕。怕就會慌,慌了,死到臨頭就是必死。」隻有可以控製恐懼的人,才能從每一個縫隙尋找生機。

那個怪老頭說,這世間的毒他都熟。皇宮裡那些最好的毒,好些都是出自他的手。

徐承霽伸出小手似乎終於抵抗不住誘惑拈了一塊點心,還仔細聞了一下,可惜了,他不熟啊,無色無味,這裡麵到底是什麼。他有些後悔,自己沒有更用功一些。

不過,真能做到無色無味無痕跡的毒,大概隻有出自怪老頭手中的那一味。

他沖著對麵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嘗嘗,就嘗一點,回去你可不要跟人說。」

張瑾瑜要暴起的手又落了回去,聲音壓著:「小殿下放心,誰也不會知道。」自始至終,誰也不會知道。替死鬼已經準備了好幾條線的,沒人會知道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果然就看到這個蠢孩子抗拒又嘴饞,最終還是抵不過嘴饞,小心翼翼把點心放到了嘴邊,舔了舔,眼睛一亮:「好吃!」

這個毒,他熟!確是怪老頭出品的,據說是世間唯一一種無跡可查的毒。

「好吃殿下就多吃點。」張瑾瑜看他慢條斯理的,真是恨不得自己直接上手了,但她謹慎,如果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跡,自然是最好的。小殿下自己乖乖吃了,是最好的。

「姑姑,回頭我把你調過去,你專門給我做點心好不好?」

張瑾瑜隻想說快吃,可還是不得不壓著焦急:「小殿下吃完這塊還覺得好,姑姑以後天天給你做。」可惜你要去閻王府,那裡我可到不了。

似乎想到什麼小太子又張嘴要說話。

張瑾瑜覺得這麼拖下去不行,控製不住沉了臉色,但還是努力做最後一次嘗試,僵硬笑道:「小殿下快吃吧。」不然我隻好親自上手幫你了。

就見小太子立即忘了要說的話,歡歡喜喜一張嘴把半塊點心都咬下去了,果然入口即化。

張瑾瑜這時候放心了,直接伸手把剩下半塊也按進了他嘴裡。

「姑姑我覺得我渾身沒勁兒。」徐承霽的聲音都弱了。

張瑾瑜奇怪他還能說出話,但看樣子也快了,她靠近這孩子觀察藥效。就在她靠近的一瞬間,一道白光一閃,張瑾瑜一偏頭就覺脖頸間一涼,旁邊的孩子一躍而起,轉眼間就爬到了高櫃,靠近了房間中唯一沒有封死的高處氣窗。氣窗不大,但徐承霽是個六歲的柔軟孩子。

張瑾瑜伸手一扌莫脖頸一把血,她大驚失色,完全慌了,隻是喊著:「來人,快來人!」

本來為了事密,外麵就隻守著一個小太監,此時進來也慌了。說好的入口即化,即時生效,然後他隻要把人抱到前麵蓮花池一扔就完事呢?

「抓住他!」張瑾瑜銥嬅好似厲鬼一樣,滿手滿脖子的血,另一隻手還指著高櫃上的小孩,聲嘶力竭道。終於還是鬧出了動靜,但她就是以後終身幽閉,她也要讓這孩子死,她得不到,謝嘉儀也別想得到!她到時候要看看,謝嘉儀能把她怎麼樣?陛下不會殺她,陛下欠她張家上上下下不知多少條人命,她爹她娘她弟弟——。陛下自己也欠她一條命!陛下欠她的,欠她的!

上頭的徐承霽幾乎是第一時間就選擇拿頭去撞氣窗,那個老頭子說過,他剖開過很多人,人身上前額是最硬的。此時,他當然要用最硬的。

下麵小太監瘋狂想要晃動高櫃,見不成,已經去搬凳子,踩上就可以把人扯下來。

徐承霽不要命一樣撞上去!

「想活,先要學會不要命!」

哐一聲,整個氣窗窗格子脫落,徐承霽從氣窗爬了出去。腳卻一下子被小太監鐵掌一樣的手扯住,徐承霽差點整個人都重新跌回去,好在氣窗狹窄,猛地一拉,卡得他肚子火燒一樣的痛苦。他死死抓緊自己能抓出的牆外樹乾,小手扒出了血。

「有刺客!有刺客!」孩童的聲音尖利,響起在這片偏僻的冷宮處。

冷宮幽靜,這聲音愈發清晰,尤其是喊的還是皇宮裡最敏感的警告——「有刺客」,驚動了遠處守著冷宮正湊在一起要開盤賭錢的侍衛。

顯然抓住他的人聞言一慌,徐承霽趁機一踹,可底下到底是個大人,而他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根本掙脫不了那隻手。

他拚命扭曲自己的小身子,隻要他不是直的,就沒有人能把他從狹窄氣窗拉進去。除非扯斷他整個身體,不然他絕不能被扯進去!

孩童尖利的喊聲還在繼續:

「有刺客!有刺客!」慢慢驚動了半個皇宮!

當看到師父的時候,徐承霽鬆了手,他太疼了。

不止一個瞬間,他覺得死比這樣劇烈的疼痛好受。可是,他不死。娘親沒了爹爹,隻有他了。

他要活。

謝嘉儀趕到的時候徐承霽已經躺在了一個乾淨的偏殿裡,別人看來皇後始終是冷靜的,她就這樣冷靜地往兒子在的地方來。一直到偏殿門口,看著進進出出的太醫,謝嘉儀才一個踉蹌,「如意,扶我!」她腿軟到讓她憤怒,這是腿軟的時候嗎!可是,她控製不住。

終於來到兒子床前,謝嘉儀才發現自己不僅腿軟,手已經抖得篩糠一樣。

她看著兒子的小手,小身子,最後才看向兒子那張小臉。謝嘉儀甚至問不出話來,還是如意把情況問清楚,在她耳邊輕聲細細說了。

謝嘉儀隻是點頭,她想說好,沒事就好。可是她發不出聲音,她整個人都被巨大的後怕給攫取住。

一直到半個時辰後,謝嘉儀才重新找回對身體的控製權。

她也是第一次見到徐承霽的師父,也是陸辰安的師父。

他該是一個老者,可你就是從他身上看不出年紀。他有著極普通的長相,他不想的時候,誰都不會注意到他,可他想的時候,任何見過他的人都不會忘記他。

見到皇後,他也並不行禮,隻是點了點頭。

他之所以留在這裡,也不過是想見一見這個皇後。陸子隱是他見過的最有天賦的人,今天也是趕在這時候,他才難得升起那麼一點點好奇,想看看自己那個天才徒弟到底是為了一個怎樣的人。看過,點過頭,不過一個轉身這人就消失了,沒人知道他怎麼離開的,甚至沒人意識到他離開了。

隻留下一句:「子隱死於毒,方仲子就不會讓他兒子再死於毒。」天下毒藥,泰半對徐承霽無用。

小太子情況終於穩定下來,謝嘉儀這才扶著如意從床邊站了起來。

她要去壽康宮。

徐士行趕過來的時候,還穿著大朝服,何勝已經把事情跟他說了。他看到謝嘉儀,頓了頓,沒有說話。無聲陪著謝嘉儀朝壽康宮走去。

壽康宮裡太後一下子老了十歲,如此周密、精心部署的計劃,怎麼沒有成?

那藥可是秘藥,預先多少人試過,藥效好得嚇人,怎麼沒用?

張瑾瑜抱著太後的腿哀哀哭著。她本以為自己生死不懼,可到了這一刻,她才發現她想活。在生死麵前,什麼前程什麼高位,什麼不甘心,一下子都沒有了,她隻想活著,像以前那樣活著,就很好。

一聽到帝後同臨,張瑾瑜一下子跌倒在地,更抱緊了太後的腿:「姨母救我,陛下不能殺我,陛下不能殺我對不對?姨母,陛下不會殺我!」

謝嘉儀和徐士行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

一看到謝嘉儀,張瑾瑜立即放開了手,站了起來,理了理衣物,就立在太後旁邊。剛剛對死的懼怕,在這時又被對謝嘉儀深重的恨意給掩蓋了,都是這個人,毀了她的一生!如果不是這個人,她怎麼會落到在宮裡人人恥笑的地步!

她昂著頭挑釁地看向謝嘉儀,緩緩對徐士行道:

「陛下,我母為陛下的秘密而死。我張家上下三百六十九口,為陛下的儲位而死。我為了陛下,送了我最喜歡的弟弟的命。」

「瑾瑜知道自己罪大惡極,但太子畢竟無事,陛下不能殺我。」這一刻張瑾瑜看著平靜的謝嘉儀,心裡痛快極了,這些年來都沒有這樣痛快過:

我要殺你兒子,又如何?陛下身上血債累累,他不能殺我!

壽康宮裡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向建曌帝。

隻有謝嘉儀沒有,她隻盯著張瑾瑜,盯著眼前這個跟前世張貴妃已經完全不同的女人,輕聲問徐士行:「先帝麵前,是我饒了她的命,陛下還記得嗎?」

徐士行輕聲嗯了一下。

「記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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