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2)
裴和風承認,那一刻,他後悔了。
但也僅僅是那一刻。
「沒事吧?」裴和風拉過一旁的繡花凳坐下,動作下意識地放得更加輕。
佟鶯似是充耳不聞一般,半晌也沒有給他回應。
裴和風垂下眼眸去,也不再出聲。
直到手上的傷口全部包好,裴和風把她白皙的纖手放回她懷裡,佟鶯才猛得驚醒,眼睛圓溜溜地看著他,透出兩分無措。
「這兩天注意一下吧。」裴和風起身指指她的手。
佟鶯似乎已經整理好了情緒,跟著站起身來,還對裴和風行禮,「奴婢多謝裴大人。」
裴和風心下一陣煩悶,擺擺手,立在原地卻沒動,掙紮著什麼。
佟鶯抬起頭有些奇怪地看著他。
裴和風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出口,一字未發,就如同來的時候一般,片刻便了無蹤影。
徒留下佟鶯一人與燃燒的燭火映下的剪影。
佟鶯愣怔了片刻,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無趣,這不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麼,還這麼在意,蕭長寧早晚要娶親的,這是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就牢記在心裡的事。
怎麼過了四年多,就總是忘記呢。
她拿過那個香囊,把被血染紅的小狼拆掉,對著燭火端詳著,心下有些惋惜。
可惜了這個小繡花了,繡得真不錯,她女紅並不怎麼好,完全是遺傳了母親。
母親的女紅就在他們醫館附近是出了名的倒數第一,差得出奇,小時候給她縫製的小裙子,打的小繡鞋,總是跑著跑著就散開成兩半了。
父親卻毫不在意。
坐在高堂上給人認真看病的大夫,卻穿著雙破了洞的鞋,或是戴著針腳七進八出的錢袋,放的錢多了,就會漏出來。
見她的小裙子又散了,父親就偷偷把她叫到一邊去,大手捏著繡花針一針一針地縫得密密麻麻的,針腳紮實,比街上女紅最好的劉夫人都縫得好。
末了,還要囑咐佟鶯不要告訴她娘這件事,在父女倆的共同隱瞞下,她娘到去世都以為佟鶯那屢屢被人誇贊的小裙子,是自己的手藝巧。
可惜爹爹不會繡樣式,隻會最簡單的幾多小花,還是在大手上戳出幾個洞才學會的,所以她也沒能學會繡花。
她爹常說她像娘多一些,佟鶯覺得,或許她和她娘最像的地方,就是都沒什麼女紅的天賦。
可她和她娘又不像。
蕭長寧永遠不會穿走一天路就要破個洞的鞋,更不會佩戴針腳粗糙隨時可能漏的香囊。
因為,他是大蕭的太子殿下。
不是醫館裡的大夫,不是什麼平頭百姓。
第二日一早,佟鶯就醒了,她坐起身,有些愣怔地揉揉眼,又看了看四下。
昨夜她獨自在桌前縫了好久的香囊,記得終於把小狼勉勉強強繡出個輪廓後,她也累得不行了,迷迷糊糊地就趴著桌子睡著了。
可現在醒來,自己卻躺在床榻上,還安安穩穩地蓋著被褥。
佟鶯揉揉額角,幾乎懷疑昨日的一切,蕭長寧昭示太子妃與太子側妃,裴和風的突然造訪,染血的小狼……都是夢。
如今,夢醒了。
說不清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思,佟鶯滿懷期待地去尋那香囊。
卻遍尋不到。
佟鶯有些急切,在床榻上到處扌莫索,最後終於在床上方的百寶閣,找到了安好擱置在那裡的香囊。
小香囊上繡著新的小狼,沒有沾染血跡,放的人應當是很小心的,生怕佟鶯安眠時不小心壓到,還特意放在了上麵的百寶閣上,倘若佟鶯坐起身順著看過去,是很容易發現的。
桌邊的春凳似乎也變了位置,像是有人昨夜在她榻邊靜靜地坐了一夜。
佟鶯拿起來看了看,沒有發現是誰來過的線索,隻在穿戴好推開門後,才嗅到門口若有若無的白玉蘭味道。
那一瞬間,佟鶯在心中把蕭長寧的名字劃去了。
因為她知道,因為他的母妃舊事,蕭長寧從不用半分沾染玉蘭花的味道的東西。
連帶著她也不喜白玉蘭。
倒是很像裴和風身上的香囊,所以……應當是裴和風來過了。
佟鶯有些懶得去想,懶得去琢磨,就放任自己滿腦虛無地走出秀閣。
到了前殿去,把寢殿的雕窗,花門都打開通風,蕭長寧今日傍晚就要回宮了,佟鶯知道自己要先把分內的事做好。
一路上,周圍不時有竊竊聲,佟鶯知道她們大多人沒有惡意,隻是出於一種下意識地感慨罷了。
而這些竊竊聲,也不斷提醒著她,蕭長寧真的立妃了。
做完這些事,佟鶯換下身上的粗布罩衫,露出今日穿的一襲水青色袖裙,走起路來裙擺飄搖,頭上一支含黛木簪,清雅質樸。
她回到秀閣,坐回桌案,托著腮望著窗外慢慢融化的積雪,開始考慮畫琴屢屢提起的事情。
其實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考,如今時日不多了,佟鶯知道太子妃入主東宮後,自己必死無疑。
所以,左右橫豎都是死,為何不試試呢?
但是做這殺頭的事,還得細細打算。
佟鶯撚起桌案上一滴蠟淚,正沉思著,忽覺後頸一痛,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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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要這樣?」畫琴有些焦躁地在竹林裡轉來轉去,「我告訴你了,太子把東宮上上下下治得像個鐵桶,前幾次已經是很冒險了,你現在居然還要把她帶出宮!」
裴和風沒出聲,靜靜看著倒在一旁石桌上的佟鶯,衣袖下的手微微握起。
「你怎麼了?」
半晌,他開口道:「這是早就有的計劃,不這樣,她能徹底死心麼?她能同意逃出宮麼?蕭長寧這般防範我,為的什麼?你我各自心想的事,還能成功?」
畫琴看著眼前俊逸的男子,又看看雙眸緊閉的佟鶯,咬咬牙,一揮手,「我留這裡打掩護,小心行事。」
裴和風看了她兩眼,輕笑一聲,抱起佟鶯,縱身飛上屋簷瓦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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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佟鶯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坐起身,剛一有動作,就感覺自己的後脖頸疼痛起來,眼前也有些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