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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元昭眼底微鬆,「那就謝謝蘇小姐了。」

***

剛剛入夜,天色像摻了水的墨,淺淺淡淡的暈開。

屋內點了半盞燈火,燭火柔柔的散落,並不晃眼,床榻上的人正在休息,可卻並不放鬆,她的眉頭緊緊皺著,額頭上也布滿了細密的冷汗。

片刻,她好似夢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猛的睜開了眼睛來,驚魂未定的緩了好一會才回了神,又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大約是蘇雲承的鞭子同暗室裡頭懸掛在牆壁上那道染了血的鞭子太過相似吧,自從那件事情後,晏晏就總止不住的做噩夢。

夢見自己還被困在那暗室中,被逼著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藥,還夢見了一個男人,那個人的麵容有些模糊,隻是晏晏能感覺得出來他待自己是有些善意的。

以至於每次見到他,晏晏總是會忍不住的想求他救救自己。

可那個人卻從來未曾出手幫助,隻是轉過頭來,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看著晏晏,好像是憐憫,又好像參雜著愧疚,直到清醒,晏晏也未曾讀懂那個眼神。

外頭涼風陣陣,吹得窗邊的葉子窸窣作響,晏晏在床榻上躺得久了,身子有些酸疼,思索了片刻,她下了床,就像是收到了某種指引一般,緩緩往房門的方向走去。

房門並未緊閉,恰好留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縫隙,晏晏走到那兒,正欲推門走出去,卻正好看見顧元昭和溫大夫站在長廊邊上,正在說著她的病情。

晏晏停下腳步,想起自個也問過溫伯伯自己的病情如何,溫伯伯總說隻是一些皮肉之傷,用不了太久就會痊愈。

初時晏晏也相信這話,可後來身上總疼得厲害,那一陣陣的刺痛並非來源於傷口,而是來自於五髒六腑,有那麼幾回,她都覺得自己好似要死了。

連喘息都變得無比艱難。

這種感覺……她好似還是在那暗室之中的時候有過。

好不容易熬過去,她又再度問了溫伯伯,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他神情躲閃,隻說是晏晏身子太弱,需要好生修養。

旁的也就沒有了。

晏晏不算聰明,但也不是傻子,那溫大夫掩在袖袍底下微微發顫的手她看得分明,知道這是撒了謊的意思。

她相信溫大夫不會害了她,可這件事情就好像是留在心裡頭的一個疙瘩,旁人越是瞞著她,她就會克製不住的越發想要知道背後的真相到底如何。

想到這,她不自覺的收回了去推門的手,站在門後邊想聽清楚他們之間的對話。

她己到底是怎麼了?

長廊邊上,溫大夫眉頭始終緊鎖,「地根草確實有用,取血之時可以用來護住她的心脈,隻是那毒已經侵入五髒六腑,能救得了這一回,之後恐怕也……」

「走一步算一步。」顧元昭的臉隱在了黑暗中,看不清楚神情,「我會將地根草弄來,等取血的時候,你給她用上。」

話說完,顧元昭抬了腳往外頭走去。

溫大夫卻忽的開了口,叫住了他。

顧元昭在稀疏的光影裡轉過頭來,晏晏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七七八八,可卻並沒有聽懂,隻是顧元昭這一瞬回了頭,讓她覺得這張臉真的好熟悉。

特別是眉眼,像極了另外一個人。

她不自覺退後了半步,聽溫大夫說:「世子如今行事,倒是有了幾分大公子的模樣。」

顧元昭微微低頭,將那張臉藏進了黑暗裡,他道:「這或許算不上好事。」

「這是好事。」溫大夫搖頭,「有感情,是好事。」

顧元昭看了一眼他,沒回應,轉頭往外頭走去。

很快,那道身影就消失在了黑夜裡。

溫大夫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多久,也回去煎藥了。

隻留晏晏一個人站在門後,她怔愣的回想著方才溫大夫同顧元昭說的話,忽然覺得不僅僅是那張臉,就連他們的對話,也無比的熟悉。

取血……

這個詞她好似聽過千百遍,是在暗室中的時候。

每一個來到那裡的人都好似參觀一般上下打量著她,口中總是少不了也提及「取血」的事。

「上百個人,就活了這一個?這小姑娘細胳膊細腿的,幾年的毒,她能熬得住嗎?」

「當然,她的身體對這些毒似乎沒有那麼排斥,隻是取血之後應當就活不下來了。」

「這不重要,隻要能取就行……」

「是啊,那位主子能活才是最為重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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