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2 / 2)
荀晏沒有感情的回道。
說罷他便不由得想起了臨行前郭嘉所言之事。
當時郭嘉提及京中有人欲刺董,雖未提到公達,但光是何顒,鄭泰之名就叫他大感不妙。
何顒是誰?那可是以前跟著袁紹天天振興黨人大業的老搞事人,曾經還有過拐帶公達的惡行。
鄭泰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而且他倆有個共同特點,都和荀攸關係不錯。
他們一行人假借商販之名,出示文書,混入了長安城內,剛一入城他便急忙溜到了荀攸先前所住府上,宅中已是人去樓空,主人不知去向。
郭嘉這才微微坐直了身子,說道:
「嘉已探聽清楚……前些時日鄭公業,何伯求,種輯等人謀劃刺董,直接刺殺的校尉伍孚當場被殺,何伯求於城門外不遠處被抓,隻有鄭公業逃脫,其餘人皆被下獄,包括……你那侄兒。」
「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參與了這次謀劃,但他嫌疑很大。」
郭嘉低聲道。
荀晏有些不安的用虎口摩挲了一會懷中匕首,他抬頭問道,聲音平靜。
「晏欲入長安獄中一探,何如?」
「清恆若是身份暴露,恐遭不測。」
荀氏已遭董卓記恨,此時再有荀氏子在京,恐怕會當即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抓起來。
「晏於長安尚有故人可以相助。」
荀晏回道。
郭嘉一怔,隨後了然,他懶洋洋的癱了下去,一雙狐狸眼裡不知在算計著什麼。
「小心啊,莫要給人抓著尾巴啊晏晏。」
他說道。
————
長安獄大概是整個長安城中百姓最不願來的地方,靠近的兩條街上寂靜無人,百姓皆躲在家中,不敢外出,以免沖撞了那些不講道理的士族官吏。
地麵上鮮血淋漓,不知是那些無辜百姓的血,還是那些無意間得罪了董太師,或者其親信的大臣貴人的血。
董卓歸來後,長安城中的暴行較先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玄衣的郎君踏過泛著血色的地麵,姣好的麵容上卻纏著紗布,叫人不免有些遺憾。
「來者何人?」
獄前守衛毫不留情的喝道。
「在下鍾晏,來此探望友人。」
玄衣郎君停下了腳步,淡淡說道。
守衛正欲再言,卻見裡頭有一獄吏匆忙跑出來,叫停了他的問話。
「來者可是尚書郎從弟,鍾清之?」
那獄吏喘著氣問道。
「正是。」
那獄吏揚起了有些諂媚的笑意,給那守衛使了個眼色,隨後熱情的將這位尚書郎從弟迎了進來。
「尚書郎已與我知會過了,唉,荀侍郎也不知怎麼的,竟被卷入了這檔子事情裡,雖說我等小卒敬佩其為人,但這等大事,還是得慎重一些,不過郎君既有尚書郎擔保,自然算不得外人……」
那獄吏一邊帶著路,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還不忘加上一句晚些時候請幫忙在尚書郎麵前美言幾句。
荀晏聽著卻有些想要發笑,大侄子素來謹慎,臨行前說得好好的,如今卻落得個這般下場,還不如鍾元常懂得明哲保身。
獄中陰冷,越到裡頭越有一種說不出的寒意,攀著人的骨頭往裡頭鑽,荀晏的麵色不由淡了下來,連唇色都不由有些發白。
耳邊開始響起獄中犯人的哀嚎,仿佛永不會停息一般。
「前麵就是了,在第三間,」那獄吏停下了腳步,指著身前那條漆黑的走廊說道,「郎君……郎君為何麵纏紗布?」
他遲疑了一會,終是問道,這尚書郎的弟弟生得倒是不錯,就是不知為何額前下頜纏著紗布,弄得看不清晰容貌。
但總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前幾日與人打架鬥毆所致,不忍見人,請君見諒。」
那玄衣郎君一臉認真的說道。
獄吏一愣,隨後訕訕一笑,連忙擺手,內心卻覺得頗為震撼,尚書郎的弟弟……還會跑出去和人打架鬥毆嗎?這看上去就不像啊!
前方甬道昏暗,隻過道上有燭火照明,暫時告別了那獄吏,荀晏麵無表情向前走去,看似漫不經心的看著左右牢房中的犯人。
黑暗,死寂,隻隱隱有人的啜泣聲,鞭撻與哀嚎聲不知從哪個角落裡傳過來,顯得愈發陰森森。
第一間,第二間……第三間。
荀晏停住了腳步,他抬眼看向了第三間牢房中,端坐在草席上的閉眼養神的赭衣犯人。
那人身處汙穢之地,穿著單薄的赭色囚服,披發赤腳,卻未有狼狽之態,反而有一種沉靜之態。
那人似是聽到了動靜,這才睜開了眼睛,甫一看到人那副沉靜的姿態就被打破,駭得睜大了眼睛,幾欲脫口而出那聲熟悉的稱謂,隻是最終仍是險險咽下。
荀晏卻感覺自己很是平靜,平靜的不能再平靜了,他蹲了下來,朝著裡頭之人說道:
「公達,我乃鍾元常之弟,鍾清之,可還記得我?」
荀攸第一次感覺格外的不妙,他上前來,卻不敢直視那人的眼睛。
他生平少有如此心虛之時,縱使身陷囹圄也能安穩平靜,但這會卻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清之如何前來?」
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聲音卻是自己都想不到的嘶啞。
外頭之人卻未曾回答,荀攸正欲再言,卻看到有水珠滴落在地上,砸出一片濕潤的深色。
他猛的抬頭,看見那玄衣的郎君抿著唇,一臉凶巴巴,大大睜著那雙杏眼,安靜而無聲,隻是完全控製不住眼淚流出來,和小時候一樣,哭起來一點聲音都沒有,但就是讓人看了便格外心疼。
臉上纏著亂七八糟繃帶的小叔父像是一隻狼狽的貓貓一般,隻是現在他惹得貓貓哭不停了。
完了,這次恐怕哄不好了。
荀攸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