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2 / 2)
戲誌才進來看到這一幕時也怔了怔,他隨手撿起地上一本文書,見其上字跡已經快飄成草書了,所幸還能認得出來字,批注簡短而尖銳,一點虛話也不說。
「誌才兄不好好在家裡養病,怎麼來了?」
那忙得快成陀螺的郎君頭也不抬問道,語氣中竟還有些閒適。
他吩咐那文吏把他批注好的文書抬走,自己拿起了還沒清點好的賬冊看了起來,一邊眼神不善的看了眼戲誌才。
病還沒好又出來亂晃!
想他年紀輕輕為什麼成天要操這種老媽子心!
戲誌才駕輕就熟的忽略了這個問題,他眼神復雜的打量了一下荀晏,深感荀家是個可怕的地方。
「一心二用,並行不悖,世所罕見也。」
他贊嘆道。
荀晏執筆在賬冊上勾了幾筆,放下冊子捏了捏眉心,讓運轉過度的大腦清醒清醒,隨後露出了加班人辛酸的微笑。
「倒也沒有。」
他嘆道。
畢竟他有兩個cu,是高級的雙核cu噠!
cu二號選擇不發表意見。
「誌才兄何事前來?」
荀晏換了個姿勢,整個人像個無骨動物一樣軟在了書案上,有氣無力的問道。
戲誌才莫名感覺這人像個被壓榨過度失去了夢想的貓崽。
「輜重糧草可還充裕?」
他努力不去看荀晏頭上翹起的那一縷沒什麼精神的呆毛,轉而問道。
「不充裕。」
荀晏也直截了當的答道。
戲誌才沒有什麼大意外,畢竟早有所料,二次出征陶謙的時間過於緊張,後方供應不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他隨意的席地而坐,順手看似不經意的薅了一把那縷呆毛。
荀晏:……
誌才兄你怎麼也會乾這種事啊!
戲誌才斟酌了一會,道:
「兵法有言,善用兵者,因糧於敵。」
荀晏不明所以嗯了一聲。
善用兵者,要學會從敵軍那兒獲得糧草,食敵一石糧,相當於後勤運送而來的二十石。
此話確實不虛,也是兵書上常有的理論,後勤運送耗費甚多,光是運輸人馬的每日消耗就不是一個小數字,遠遠不及『就地取食』來得便捷與便宜。
「忠恐明公到時掠奪過甚。」
戲誌才這才嘆道。
他說得委婉,言下之意卻是怕到時候會比掠奪過甚更加不妙。
「將軍——」
荀晏本欲辯解,卻驟然一頓,曹操是個復雜的人,說實話他雖然與這位將軍相識已久,卻也難說有多了解,更不知道他會不會有如此舉動。
「尋常時候明公自然不會如此,隻是如今父仇在身,恨意難宣,恐怕行事有悖於尋常,」戲誌才平靜的分析著,隨後轉而問道,「清恆可曾上過戰場?」
荀晏垂下了眼眸,放在下麵的右手又一次不經意的扌莫向了懷中那把匕首,他素來感到焦躁時便會如此,冰涼涼的劍柄令他稍稍安心。
「戰場是一個惑人心神的地方。」
戲誌才自顧自說道。
荀晏理解這句話。
戰場是一個死亡太多的地方,在那裡死亡會成為再普通不過的事情,殺戮和死亡會使人麻木,平日裡不敢有的惡念也會被放縱,使人與惡鬼的交界線變得模糊。
曹操甚至不用做什麼,他隻需要不再約束麾下士兵,僅僅缺糧就會讓他們去肆意掠奪殺戮百姓,若是再加以指使,將他的喪父之恨宣泄出來,恐怕後果難言。
「誌才兄想要說什麼?」
荀晏輕聲問道。
「若是可以,望清恆能夠盡量備足糧草。」
戲誌才說道,實則他自己心裡都有些心虛,兗州一向缺糧,光是讓大軍能得以動身便已是費力,他也知道自己這番要求實屬為難,但他也恐懼自己的猜測成真。
「嗯,」荀晏應道,「盡力而為。」
他站起了身,神色平靜,隻是不再如方才那般閒適自如。
「我去尋人商議一下。」
荀晏低聲說道,隨後匆匆離去,倒更像是不願再談一般。
戲誌才坐在原位,拿起了一卷尚未批閱的文書,隻是久久未有動作,良久才嘆了口氣,撫額不語。
今日是個艷陽天,已入處暑,天氣逐漸炎熱,衙署外的街道上蒸騰著若有若無的臭味。
像是穢物發酵後的味道,又像是隱隱帶著一些屍體的臭味,但這其實再尋常不過了,便是昔日繁華的雒陽,街道上也總是臭烘烘的。
荀晏認為這和城市設計問題有關,當然也得考慮到有些居民不大良好的衛生習慣,比如大夏天把屍體藏在家裡頭什麼的。
雖然他總是盡力去回避直視一些問題,但有些事情總是客觀在發生的,就如兗州治下每天都有流民與百姓在死亡,或因飢餓,或因疾病。
[待這波事忙完,我一定要普及衛生教育!]
荀晏抱怨道。
[好。]
清之答道。
刺眼的陽光使人目眩神迷,荀晏在大太陽底下站了一會,方才慢慢踱步到一旁,他開始慢慢思索方才戲誌才所言。
清之:[你?]
荀晏歪了歪頭。
[不算什麼大事,大概屬於……嗯,曹老板黑料集的部分?]
[他好像是個屠城專業戶來著。]
清之說道。
荀晏頓時肅然起敬,倒吸一口冷氣,隨後神色復雜。
[這是思想有問題。]
他說道。
清之:[啊,是啊,等下,你要乾什麼?]
「進行一些思想上的勸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