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叄拾玖】(1 / 2)
事情清晰,商販又不敢扯謊,兩方各自有錯。
因趙氏一方,父母不知情,未有瞞報隱藏之罪,小孩身不過六尺,年不滿八歲,又非手殺人,是以不坐。
商販一方因口角摩擦非仇怨之恨,律法自是規定了不可當街打人,但念其在占理一方,當街打人有錯可不予以杖刑,府尹當堂教訓了一番商販。
這一次是沒出人命,下一次若是出了人命,那便不再是口舌之爭。
兩方自是把事理順了便可,既是錢貨兩清,互不相欠了。
按理說,民間摩擦大小事,未出命案,民不告官不理,告了再審明白。
府尹還納悶不已,這麼小的案子,兩方亦沒了糾葛,都和和氣氣的,怎麼還是告到他這來了?
拍板退堂,府尹還看那商販對啞疾一家客客氣氣的,又是請又是笑的,府尹更納悶了,搖了搖頭想不明白。
不過是府尹想不明白,出來之後這一路上所有的差役看到他們每個人都眉開眼笑的,糾葛兩方都對對方客客氣氣你請我讓的,甚是少見!
他們見多了哪怕是合理合法判了之後,雙方出來都還是針尖對麥芒的,互相看不順眼,恨不得把對方拆之入腹的模樣,那才是最常見的!
想不明白,實在是想不明白!
其實呢,商販和趙氏一家,各有各的客氣法。
商販客氣是因為這啞巴一家,竟然能得閒安王護佑,天下誰人不知閒安王,他可是當今聖上最寵溺的弟弟啊!
前朝十一子,如今隻有當今聖上、閒安王與鎮守在邊關的北安王,北安王一生駐守邊關,世人皆知,如今這皇城了,可不隻有閒安王一個。
更重要的是,皇上甚是寵愛閒安王,年年封賞不斷,恩寵有加。
閒安王出了名的好脾氣,若是開罪了閒安王,那恐怕就離死不遠了,是以季汝麟生氣之時,商販才如此驚恐。
而趙氏一家,則是因為經由此事,月兒竟能說話了!
原先夫婦二人一直以為月兒和他們一樣,是天生的啞疾,可能一生都和他們一樣,不能說話,隻能沉默過完一生。
夫婦二人甚至覺得哪怕是拿他們的身家性命去換,都希望女兒會說話,如今竟能說話了,簡直是家裡天大的喜事。
歡喜本就是藏不住的,它在眉眼中,在一顰一舉中,甚至身周的空氣中。
可不就出現了讓府尹和差役都想不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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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府衙,知知遠遠的看到,笑著朝他們招手,季汝麟催馬上前,和趙氏一家匯聚。
因著趙父身上帶傷,一行人又去了醫館。
他們一行人人人臉上都帶著笑,醫館裡的人也都是納悶不已,明明都受傷了,怎麼還這麼喜悅,不應該是悲傷嗎,就算不是悲傷的事,那也不用笑的這麼開心吧。
不明白,想不明白。
不過待郎中給趙父包紮好處理好身上的傷之後,趙氏一家之事,經由一旁的那個雋逸小郎君講述之後,郎中恍然大悟,原來是這般!
啞疾忽有一日口能言,這怎不是大喜之事!
趙父趙母眼含期許,對著郎中比手語,月兒在一旁翻譯:「我爹娘說,想…讓您幫我也看看。」
郎中心下了然,讓月兒張嘴,看了她的喉部,又診了脈。
郎中診脈的時候,知知在一旁握著月兒妹妹的另一隻手,眼神堅定沖她點頭鼓氣,「沒事的妹妹,我在你身邊,不用怕。」
聽得一旁的大人都笑樂不已。
郎中診完脈,捋了捋胡須,沉吟道:「老夫倒是覺得這小娘子並非天生啞疾,她的喉間一切正常,和常人無異,脈象上亦是如此。」
「若非要說小娘子為何口不能言,這或許是因人而異,有的小兒學話說句遲了些,這倒都是正常的,我看你們家小女娘年三歲了吧?」
趙父連連點頭,又把郎中的話轉述給自家內人看。
郎中繼續道:「三歲的話,還不能正常說話,那是有些太遲了,不過也有這樣的病況出現過,但老夫認為,大都是因為心疾而不能言,具體是何原因老夫無從得知,這個你們可能要問一下你家小女娘了。」
郎中言罷,趙父目中柔慈,拉過月兒朝自己懷中帶。
那邊和知知拉著的手就被強製分開了,知知眨巴眨巴眼睛,忍住了沒追上去。
季汝麟在一旁看著心中直酸,嚶,有了小女娘,就忘了哥哥了。
趙父擁著趙母,攬著月兒,手勢慢而含情,『月兒,郎中的話你也都聽到了,月兒並非天生啞疾,一切正常,從前咱們也看過醫師郎中,吃過許多藥,也沒有效果,早就斷了藥。』
『月兒今日卻忽然開口說話了,你告訴爹爹,是不是因為看到爹爹被打了你才說的?』
月兒低頭不語,眼裡包淚。
『月兒不想說便不說了,那爹爹還想問你,你之前為何不說話呀?』
豆大的淚珠從月兒眼中滑落,一陣嗚咽之聲後,月兒轉身撲到趙父懷中,將整個人埋了進去。
趙父慈愛的拍著她的後背,輕輕握著月兒的小手,用大拇指磨搓著她的食指中指,又拿著她的手手食指拇指環成圈,自己的手亦是此狀,和她的環扣在一起。
『沒關係呀。』
月兒就算不說,也沒關係呀。
感受到爹爹比的手勢,月兒再也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她抽噎著,順著爹爹的手,一點一點的比著——
『對不起,爹爹。』
『月兒從一開始就會說話,但月兒會手語,也不出門,便就不說了。』
『月兒隻是,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和爹娘不一樣。』
趙父看著女兒的話,又是喜又是氣,最後將月兒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月兒抱著趙父哭了一會兒,好一陣子兩人才整理好了情緒,月兒也不怎麼哭了。
趙父又問她,『那月兒現在可以告訴爹爹,你為什麼要偷拿別人的頑什?』
月兒捏了捏自己的手,才說,『月兒覺得那個頑具很好看漂亮極了,又特別新奇,月兒以前都沒見過的,它推也推不倒。』
『月兒想,知知小郎君送給了我一隻兔子,而我卻沒有什麼好的禮物送給他。看到這個頑具便想送給他,卻不曾想這麼貴,爹爹沒錢買給我,月兒就想,悄悄帶出來不就可以了……』
『沒想到竟給爹爹娘親惹來了這麼大的麻煩,是月兒錯了,讓爹爹受傷了,爹爹疼不疼?』
趙父心中酸澀,蒲扇般的大手揉著月兒的腦袋,『爹爹沒事,不疼,隻要月兒和你娘親都沒事就行。』
月兒又撲到趙父懷中,一陣嚶嚶啜泣。
這家的郎中上了年歲,臉上帶著慈祥的笑意在中堂幫人抓藥,讓他們一家人在裡堂沉澱情緒,未出言催促過。
知知也乖乖的依偎在季汝麟懷中,靜靜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趙氏一家從裡堂出來,趙父臉上重新彌漫起之前那樣燦爛的笑意。
出來看到季汝麟和他懷裡的知知,心中感激之意蒸騰而起,激動的就要給季汝麟和知知跪下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