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掌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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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三。

聽見這個日期,王壽目光微閃,聲音低沉,帶著老年人獨有的含混不清:「可有信物?」

「並無。」

這也是李仲遠唯一擔心的地方。

沒有信物,你怎麼能證明你是誰呢?

換做是他自己,若有人來告訴他,某某大人物要見你,卻又不出示任何憑證,他肯定懷疑其中有陰謀。

但他卻發現,王壽聽罷,神色更加沉重,思忖片刻後,竟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對一旁的壯年男子說:「阿榮,你陪我走一趟。」

李仲遠本以為還要費些口舌,見王壽這樣乾脆利落,不免有些驚訝,卻還是恭敬地引路。

聽見王壽出門的動靜,其他聞聲而出的王家子弟還沒來得及獻殷勤,就被王壽義子王永榮凶悍的眼神嚇了回去。

留在客房的何七少見王壽來了,也很吃驚——這樣就來了?沒信物,光報個日期,真的可以?

與他們的緊張相比,空手套白狼的葉顧懷反而最淡定。

因為他知道,朝堂和江湖的玩法完全不一樣。

江湖講得是「信」和「義」,人品就是招牌,招牌就是人品。麵子往那一擺,信物一遞,事情就能成一大半。就算信物失落,公告一聲我丟了某某東西即可,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該物品在案發現場出現,頂多算「江湖恩怨」,還是誰拳頭大誰就有理。

政治卻不然。

對玩政治的人來說,任何能明確代表身份的憑證,如令牌、書信、印章等,一旦落到旁人手上,與催命符無異。人家隨便偽造一封通敵叛國的書信,把信物往旁邊一附,你就百口莫辯,不死也得死。

像葉顧懷這樣,直接找上門,什麼憑證也不拿出來,就說個似是而非的日期,大搖大擺地坐在這裡,王壽反而會疑神疑鬼,胡思亂想。

正因為如此,看見王壽來了,葉顧懷卻沒有站起來的意思,隻是很隨意地比了個「坐」的手勢,然後用眼神掃了一圈李仲遠、何七少,以及始終亦步亦趨跟在王壽身旁,儼然一副保護姿態的王永榮,意思很明確——你們該滾了。

李仲遠與何七少極為識相,立刻退下,王永榮卻像一尊鐵塔,佇立在王壽的身後。

葉顧懷眯起眼睛,臉上露出些許不悅。

任何一個看見他此時神情,又在政壇扌莫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都知道,這是上位者獨有的傲慢和虛偽。

如果表情能翻譯成白話,就是——我看不慣眼前的某個人,但我不想直說,以破壞我禮賢下士的良好形象。你們這些做臣子(奴仆)的應該懂點眼色,乖乖替我把人趕走,直接讓他滾出我的視線。

換做別的場合,這時候就該有馬屁精跳出來耀武揚威,幫上位者把不想說的話說了,不想唱的黑臉唱了,不想背的鍋背了。

這套潛藏的遊戲規則,隻有所謂的「公卿列侯之家」才清楚,因為這是世世代代傳下來的寶貴經驗,暴發戶需要走很多彎路才能琢磨透。甚至等不到這個機會,就已黯然離場。

貴族標榜自家不同時,對外都會說什麼「三代看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其實呢,這些都是忽悠的口號,騙騙傻白甜而已,真相信就是蠢了。一個家族吃穿用度再精細,沒權沒勢,人家照樣看不起你,財富也保不住。

所謂的公卿之家,真正能稱之為「底蘊」的東西,除了藏書、人脈之外,就是政治遊戲與人情交往的潛規則。

正因為如此,對葉顧懷的身份,王壽終於卸下了最後一絲懷疑——性格、容貌、身份等都可以偽裝,但有些浸透在骨子裡的細節,以及不走到那般高度就無法開闊的眼界,再怎麼訓練也裝不出來。

所以,他放下了高傲的身段,主動解釋:「阿榮不會說話,也不識字。」

聽見他這樣說,葉顧懷又看了阿榮一眼,再度望向王壽的目光已變得意味深長,卻到底沒說什麼,也沒再趕阿榮走。

王壽看得出來,葉顧懷已經認定王壽為了擁有一個不會泄密的心腹,殘忍地割掉了阿榮的舌頭,在世家大族裡,這不是什麼稀罕事。他也沒辯解阿榮是因為一場高燒,醒來後才啞的,因為他知道,對方不會信。

何況這時候,阿榮根本就不是重點。

重點是值得這位王孫找上門的秘密。

可這秘密,究竟是什麼呢?

葉顧懷任由王壽想了一刻鍾,估計他把一輩子的齷齪事都回憶得差不多了,這才不緊不慢地說:「七月十三——這個日期,王大人有想到什麼嗎?」

王壽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試探道:「不知公子說得是哪一年的七月十三?」

「哪一年——」葉顧懷輕輕地笑了,目光卻比刀鋒還冷,王壽毫不懷疑,一旦自己答錯了,下場會無比淒慘,「王大人會不知道?」

王壽當然知道很多秘密,別的不說,他身為典客,出使他國十餘次。暗中進行的利益交換、骯髒勾當數不勝數,隨便說一兩件出來都足以讓他全家死一萬次。所以他不能亂說,但也不能不說,否則葉顧懷能直接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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