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梅妃,南宮炎和麥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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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們見笑了。」梅妃擺了擺手,「你們都是無辜之人,不該受這風波所累。你——」

她指著董銳:「你確實和逃犯很像,最好遮臉出行。下次再遇官差,未必有今次的好運了。」

她的話語溫柔,沒什麼起伏,但賀靈川能覺出,她的微笑中藏著淡漠的疏離。

說罷,她就轉身走了,一大群宮女、侍衛跟在後頭。

圍觀的平民立刻給他們讓開一條路。

賀靈川記得,她先前出來的方向好像有一座神廟,現在是又回去了。

董銳伸手扌莫扌莫自己臉皮,連罵幾聲倒黴。

這張臉是霜葉國師給他的,哪知會在萬裡之外跟逃犯撞臉?

他還聽到人群的小聲議論:

「又是這種事。」

「這兩人運氣真好,居然有梅妃幫著做證!真是出門之前燒高香了。」

「幾天前被帶走的那幾個外鄉人,就沒他們的好運氣。現在……」

「噓,小聲點兒。」

熱鬧一下子就看完了,人群也散開。

賀靈川目光鎖定人群中的阿豪,見他腳步一轉也要離開,就沖他勾了勾手指,自己轉身走回客棧。

好一會兒,阿豪才走進賀靈川的客房。

董銳關上門,放了個結界:「坐。給我們說說方才那位……梅妃。」

「梅妃是最得寵的妃子,聽說原本是住在西邊馬場附近的平民女子,被我王帶回,很快就封為妃嬪,現在也才十幾歲吧。」阿豪張口就道,「她很和氣,經常開濟災民、布施窮人,說要為我王攢些功德。都城裡的難民乞丐,基本都從她手裡領過窩頭和銀錢,有些還領過冬衣。」

「她何時入宮?」

「也就兩年前,好像。」

董銳嘖了一聲:「一樹梨花壓海棠。」

浡王今年都六十多了,這小妃子才十幾歲,可惜啊可惜。

阿豪忽然小聲道:「我聽宮裡人說,梅妃最得我王寵幸,剛進宮就招致其他嬪妃不滿,聯手作弄她,差點兒將她害死。」

賀靈川坐了下來:「這事兒連你都知道了,浡王不可能被蒙在鼓裡吧?」

阿豪撓了撓頭:「嘿,我王大怒嘛,嚴懲了肇事的妃子,後來就更寵梅妃了,外出圍獵玩耍,必然帶她出行。能頻繁出宮的嬪妃,好像也隻有梅妃一位。就連南宮大人,也要對她客客氣氣。」

董銳喲了一聲:「剛才那個牛氣哄哄一臉拽樣的?」

「是,是,那位就是最得我王信任的羽衛大總管南宮炎。」一提起南宮炎,阿豪的聲量自動縮小,「被南宮總管盯上的人,不死也要脫層皮!您二位運氣真是好啊,竟然有梅妃出證,不然後頭能不能出來可不好說。」

董銳翻個白眼:「我又不是逃犯,這都查證不了?」

「不好查,再說有時候未必會查。」阿豪樂嗬嗬,「您和那逃犯不是挺像的麼?他們可能乾脆就……」

就用董銳去頂罪領功。

「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有些沒根底的外鄉人,糊裡糊塗就成了別人的替死鬼嘞。」阿豪手一攤,「就算和案犯長得一丁點都不像,那也沒關係。」

董銳啼笑皆非,終於明白梅妃為什麼讓他遮麵出行。這裡的官差抓良冒功,簡直輕車熟路。

「梅妃經常這麼仗義直言麼?」

「我不常在勛城,不太清楚。」阿豪道,「但她樂善好施的名聲一直傳到巨鹿港,城裡人都喜歡她,說她是勛城的一道光。」

這黑乎乎的地方,也該有道光。

賀靈川若有所思:「給我說說南宮炎。」

一說起這位羽衛大總管,阿豪就有點吞吞吐吐。

要不是董銳下在他身上的蠱更致命,他連「南宮大總管」這幾個字都不太敢提。

南宮炎原是浡王家臣,子承父業,從小就在浡王府裡長大,對主子忠心不二。浡王篡權上位之後,南宮炎的地位也跟著一步登天,能夠帶刀上殿。

這些年來,南宮炎橫行無忌,大臣富賈麵對他都噤若寒蟬,平民更不用說。

他的大名在勛城能止小兒夜啼。

董銳插話:「你說羽衛時常抓人,那都是什麼罪名?」

「叛黨呀,麥氏餘孽呀,諸如此類。」阿豪的聲音進一步壓低,「一旦有誰被指為叛黨羽翼,遭羽衛抓走,那以後多半不會再出現了。」

賀靈川心頭一動:「麥黨是什麼勢力?」

賀靈川逛勛城時,就見到暗巷有人給「麥大人」燒紙錢。

官方肯定是不允許的。

不允許也有人燒。

「麥黨……」阿豪忍不住舔了舔唇,「那要說到八年前轟動浡國的麥連生案。」

麥連生和浡王都是前朝重臣,前者幫助後者推翻舊朝,坐穩了王位,功勞極大,因此被封丞相。

立國之後,麥連生提出新政以惠利民生,但有幾項落實不佳,反致財銀空轉,被部分官員中飽私囊,難以惠民。

更要命的是,有兩個損公肥私的官員就是他的學生。

反對派以此為由,攻訐麥連生。

此時麥連生在民間以剛正廉潔形象著稱,深受百姓愛戴,甚至有人為他建起生祠。

再往後,浡王廷就有些動盪,關於麥連生的負麵傳聞也多了起來。那時阿豪年紀還小,也不知道具體發生過什麼事情,反正到了八年前,麥連生被其下屬官員揭發謀叛!

一夜之間,南宮大總管就帶著羽衛沖入麥府,取證抓人。

這一次是證據確鑿,麥連生無可抵辯,被浡王一杯毒酒賜死,麥氏族誅。

然而,偌大的麥氏,並沒有煙消雲散。

近幾年來,浡國屢見起義,好幾支叛軍都打著麥氏族裔、後人的旗號來集結部眾。

所以羽衛如今最重要的任務之一,就是搜捕「麥黨餘孽」。

這讓浡國上下風聲鶴唳、人心自危。

然而不知怎麼著,這幾年「麥黨」好像越捕越多。

「前幾天跟我一起吃酒的宮衛就道,兩年前宮內聚議,有個宮人沒跟著大夥兒一起痛罵麥黨,結果反手就被人檢舉,說他同情餘孽,或是孽黨奸細。」阿豪聳了聳肩,「反正這名宮人隨即被羽衛帶走,後來沒再出現。」

聽到這裡,賀靈川也懂了。

浡王對南宮炎的信任,是他自己用實際行動換來的。這些年,浡王不便做的事,南宮炎做;浡王不好殺的人,南宮炎敢殺。

他就是浡王的黑手套。

鞠躬盡瘁如此,敢背一身罵名,浡王不信他信誰?

明燈盞失竊案,現在看來的確又有點像浡國所為。

賀靈川雖覺這案子疑點和矛盾很多,但世上許多怪事本來就沒有邏輯可言。

小國、暴君、戾臣,誰知道他們的行為能不能以常理度之?

……

隔天傍晚。

陳太醫回到家中,先讓下人從水池深處吊上一壇好酒,一個蜜瓜,再整上幾個好菜。

他家後院挖了個大水池,深度一丈,蓄滿清水。

池水養魚,還能作救火之用。

正值盛夏,勛城熱得要命,普通人走兩步就要出汗。但池水深處依舊冰涼,從這裡撈出來的酒水和蜜瓜,表麵很快會凝出一層水珠,吃上一口,冰涼沁脾。

陳太醫就著涼酒啃了一晚上的雞腳和鴨貨,還是鼻尖冒汗。

過去幾個月,他都是惴惴不安,唯恐自己醫治有誤,不過近半個月二王子病情明顯好轉,宮裡喜氣洋洋,王上和顏悅色,連平時那幾個狗眼看人低的宮人,見到他也要畢恭畢敬行禮,唱一句「陳太醫好」。

這日子過得喲,舒坦!

喝完半壇酒,他才沖了個涼,正要上榻睡覺,門房忽然奔進來:

「老爺,外頭忽然送來一個盒子。」

盒子相當精美,上麵一張字條寫著「陳太醫親啟」。

陳太醫接過盒子:「誰送來的?」

「不、不清楚。」門房偷著打盹呢,但方才窗外忽然彈進一顆石子兒,把他彈醒了,「小人去了次茅房,回來時,這盒子就放在桌上了。」

撒個小謊無傷大雅,反正桌上就是莫名多了個盒子。

「最近怎麼總這樣?」陳太醫嘟噥一句,就去開盒。

「哎呀!」兩人齊刷刷後退一步,都嚇了一大跳。

盒子裡居然放著幾個剛斬下來的雞頭和鼠頭,染得盒底赤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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