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你別過來啊——(5k5!)(1 / 2)
在將指尖刺入自己心髒的剎那,勉強保持著抬頭姿勢的露西身形一頓,頭顱重重砸落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即便如此,她依舊保持著近靈體狀態的知覺。
露西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一點點的『掏空』。
不過這種狀態並非由內而外。
而是從外界,一點點收縮到內部。
她能『看到』。
一條條與自己有關的『線』在無形中連綿斷裂,發出如同撕帛般清脆的扯斷響,以及隱隱發覺的咀嚼聲。
在這一刻,彷佛整個世界都與她割裂了。
在自己身體與世界之間,猶如隔開了一道精致的灰。
眼中一切都變得暗澹無光。
時間也似乎無比漫長。
在這一刻,露西在這個世界中所經歷過的一切,都像是在剎那間回歸了己身。
顯化做她能感受到的知覺後,便成為了高度清晰與密集的信息。
即為,記憶。
露西記起自己第一次被母親誘惑著,用她曾經做過的炸魚乾去偷竊一位女士的錢包。
那一次她成功了。
但是她在現在才驀的注意到,身後那位女士在看到她偷走了一個皮包後交給自己的母親時,那愕然中夾雜些許猶豫的目光。
最後,那位女士也沒有追過來。
「不,沒有!」
露西記起自己在學校裡因為相貌醜陋而被同齡人圍繞在一起欺負,往她頭上灑水、用腳踩著她的頭發,把她原本就一直洗不乾淨的校服踩得滿是穢跡。
直到老師來了,才把她從廁所裡救出來。
那天她回家的時候,狼狽不堪。
但在這一刻,她又突兀的看到了。
在她離開教師辦公室後,她的視線死角裡正好有一個壞孩子被老師一腳踹出去很遠。
「這種好事才落不到我身上。」
她又記起自己在一間破舊的街邊小酒吧打工時,因為不小心被一位客人進門撞到,不但把餐盤裡的酒全都灑在了身上,還恰好把一瓶在當時的自己看來十分昂貴的自然酒打碎,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玻璃紮了滿手。
以至於那天不但被一直很嚴格的領班當著經理的麵狠狠罵了一頓,之後連續半個月打的都是白工。
她還是沒有注意到。
在她被人當著經理的麵狠狠罵了一頓之後,那位向來待人十分嚴苛,總是陰陽怪氣、脾氣很差,而且與自己一樣是混血魔鬼的領班,在她下班沒人的時候,悄悄往她的臨時衣櫃裡塞了三四百鎊進去。
對一個同樣沒什麼錢的夜店小領班而言,這大概是他大半周的收入。
他還在上大學,也有數不清的學業貸款沒付清。
不過,露西同樣沒注意到。
因為在第二天,自己就被母親拉進了那個神經病聚集的教會裡。
「不可能!」
一幕又一幕自己從來沒有注意過,但全都發生在自己身邊的,再微小不過的美好,伴著那一幕幕絕望出現在露西的記憶裡。
原本平澹無波,甚至早已被生活打磨得無比光滑的心態,驟然出現了劇烈的轉變。
那絕望與美好之間的心理反應,在一股不知名的漆黑中對撞、催化,在無比矛盾的情緒沖壓下轉向
崩潰。
「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不信!」
「我沒見過這些事。」
隻餘下一片虛無的靈質軀體想要大聲的嘶吼,卻什麼聲音都無法發出。
矛盾。
否定。
拒絕承認。
在這種強烈的自我逆反的情緒下,明明身體已然被抽空,隻餘下能感受到情緒與知覺的靈體,但露西那原本墜落在地上,高度殘缺的身體卻開始激烈的顫抖。
靈質不斷搖曳,
源能掀起波瀾。
一滴連著一滴的黑色黏稠液體,彷佛淚水般源源不斷的從她那空白的身體中,像是擠壓海綿那樣擰出。
不斷潑灑到地麵上。
猶如傾盆的大雨。
隱隱間,露西似乎聽到了來自極遙遠處的,帶著悠然與天然蠱惑感的聲響。
「一點點人間的苦難。」
「一點點幼稚的絕望。」
「稍微,再來一些微不足道的美好。」
「嗯哼?」
「也許可以再多加一點?」
在這聲音響起的一瞬間,露西腦中又忽然浮現起一段漆黑的,似乎被封存在她大腦深處的記憶。
那是她被母親拉入教會的第二周。
自己在家門口的大街上撞見了與母親交往了很久的一個男友,他急匆匆的出門,似乎很著急的模樣。
在他月匈口則鼓鼓囊囊的揣著一個包裹,手裡緊攥著小刀,精神緊繃的看向外麵的街道,完全沒注意遠處的自己。
等打開家門,母親就躺在地上。
肚子被劃開了一道很長的傷口,止不住的流血。
她進門時,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
嘴唇是蒼白泛紫,
她的身體一直在顫。
露西先是在門口愣了一會兒,而後忽然笑了。
大笑。
笑得眼淚都流出來,笑得直拍地板,而後狀似瘋狂的抓住母親的手,痛罵著這些年來她逼著自己做的一切。
突兀的,記憶中的鏡頭挪到了母親的嘴唇上。
這一刻,露西才注意到她說的話。
「他拿的,他拿的。不是我」
「我真沒敢拿。」
「沒敢拿。」
那個惡毒女人的鱷魚的眼淚凝固在她乾癟蒼白的臉頰上,漸漸乾涸。
聽著這句話,露西才記起來。
在不久之前,自己恰好因為丟了一筆辛苦攢下的學費,而再次與母親大吵了一架。
她當時以為母親又拿去賭了,但是那女人卻總是像那天一樣,嘴硬的說著誰都不信的謊言,不肯承認。
結果,今天就這麼簡單的死了。
她臨死前的話,則是最後一句無力而蒼白的自我辯白。
相比她做過的惡,輕得不能再輕。
而露西自己,似乎辜負了這樣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那心底深處最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原則。
「」
於是,露西連那斷斷續續的崩潰情緒也沒有了。
她那虛無的靈質體就那麼呆愣著。
成了一片自我否認的空白。
在她身下,則以無數黑色的黏稠液體,形成了一個並不很大,卻滿是詭異與扭曲形狀的術式陣列。
術式完成了。
「勉強吧。」
露西的耳邊傳來這樣悠然、平澹的聲音。
不過,她再也沒有反應了。
她全身的靈質,被染成了一片深邃的黑。
在術式完成的那一刻。
陳冕和路寶寶雙雙瞪大了眼睛,被眼前那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震撼所懾,全身僵硬的站立在原地。
術式囊括的空間範圍之內,那一片立體的空間在無形中扭曲,彷佛高溫下蒸騰的空氣不斷浮動,逐漸集中,在深海氣息的壓迫下,化作一道深邃的、漆黑的刻痕。
源源不斷的、與人類體內完全不同的高密度深海源能彷佛蝕刻般烙印在這個世界的壁障之上,猶如經過反射的陽光落在岩熔岩,用高溫烙印出一道連接著一道的暗紅色岩漿。
在常人看來無比堅固的空間,在這來自深海的氣息沖刷下,卻脆弱得彷佛用塑料膜製成一般。
在所有人眼中,清晰的烙印出來自對麵的恐怖。
「寶寶,咱還有備桉嗎?」
所有人中,唯有受到這種氣息影響最少的陳冕率先反應過來,聲音有些猶豫。
對麵那東西看起來好像很厲害,這種級別是不是比路寶寶要強一點?
不是他沒見識。
主要是能空手擋雲爆彈,順手還能護住他的路寶寶,在陳冕眼中真的很厲害。
那可是雲爆彈!
結果,一轉過頭才發現,趴在他肩頭的路寶寶正好像中了邪一樣瞪大眼珠子,口中不斷的喃喃:
「不應該啊不應該啊」
像是被這詭異的一幕嚇住了。
相對而言,反倒是老早之前就脫離了戰場,現在離他們這邊老遠的老楊意識更清醒一點。
不過,也清醒得有限。
他瞪大了眼睛,回憶起自己在深海通識課程上學到過的術式知識,張大了嘴巴:
「奶奶的,降臨術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