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2 / 2)
賀樓瘋狂叫喊:「關我什麼事?!是她自己倒下的——」
晏醉玉反剪住他的雙手,總算能安寧地在他耳邊說會兒話,「是,是她自己倒下的,可我們跟她無冤無仇,不能因為一場輸贏,就葬送人家性命,她又沒有對不起我們,你偷襲她她沒有生氣,你欺負她虛弱她也沒有生氣,人家不欠我們——」
賀樓狠狠咬著牙,淚水糊了滿臉。
看他不再掙紮,晏醉玉稍稍鬆開一點,把他抱在懷裡,溫聲安撫,「你剛剛有注意看她的眼睛嗎?她的眼睛睜得很大,裡麵倒映著箭矢,內容是一片空白。她嚇壞了。她從宗門出發之前,一定沒有想過自己可能會死在這個台上……」
這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考試,他們不曾對任何人懷抱殺意,所以也不應該為任何人的孤注一擲買單。
賀樓,你明白嗎?
大概過了很久,賀樓僵硬的脊背漸漸鬆弛下來,他捧著晏醉玉的胳膊,恨恨地咬了上去。
「你偏袒她……」他哽咽著,含混不清地指責。血和淚混雜著滲入衣料,晏醉玉後知後覺地感到被咬的地方有一點疼,本能地掙動了一下,他自己還沒反應過來時,賀樓的力道倏地鬆了。
小狼崽子緩慢鬆開嘴,疲憊地靠在他肩上。昏過去的前一秒,賀樓把臉埋在他懷裡,帶著些不甘願,精疲力盡地說:
「我輸了。」
聽聞弟子出事,掌教緊趕慢趕,當天下午就從宗門趕過來了。
賀樓還在昏迷,出了這事,不可能要求晏醉玉還坐在席上品鑒最後的決戰,他從不羨山嶽出來,負責起居的宗門就立馬遣人來領路,帶去給各大宗門安排好的住所,還找來兩位醫師,算是給扶搖仙尊賣了個小人情。
元驥在外麵跟掌教師兄匯報基本情況,師兄聽完,滿麵茫然,「這,這……所以呢?有什麼問題嗎?」
掌教之所以能成為掌教,並不是因為他多有手段多有心機,很多事情他看得甚至沒有寧栩透徹,但他仁慈溫和,寬宏親厚,對於大部分宗門弟子來說,都是如師如父的存在。
元驥抱著胳膊往屋內看了一眼,晏醉玉正坐在床邊給賀樓擦汗,那叫一個認真,「給您提個醒,賀樓今天的表現比較出格,他差點殺了常德仙尊的寶貝徒弟風彩翼,那是整個逍遙門的命根子,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是戾氣太重,往大了說,可以是扶搖故意教的,也可以上升到縹緲宗和逍遙門兩派的恩怨。」
掌教眼白一翻,就要昏過去。
大孝子寧栩連忙趕來掐他人中,掌教倒是沒昏過去,差點給他掐撅過去。
過了一會兒,掌教反應過來,猛地一激靈,「不對啊,賀樓不是正式弟子,再者說,他沒通過扶搖的試煉,現在連記名弟子都算不上,這也能找我們算賬?」
元驥不置可否地沖他笑了一下,「哼哼,你自己去跟扶搖說。」
說就說。
掌教雄赳赳氣昂昂地推門進屋,才開了個頭晏醉玉就料到他要放什麼屁,一口回絕,「不行。」
掌教瞪眼,「怎麼不行?哪裡不行?」
晏醉玉沒跟他提陳家的事,隻是道:「他是因為我要求,才來參加叩仙大會,名額也是我們給他的,如今闖了禍我們就將他推出去,常德那老頭嘴碎又欠,暗地裡指不定憋著什麼壞,他一個毫無背景靈脈斷絕的普通人,要是逍遙門鐵了心要報復,他能招架住?不過三天,骨灰都灑江裡了。」
他這麼一說,掌教頓覺自己考慮欠妥,又不是所有宗門都跟縹緲一樣,萬一逍遙門從上到下都是黑心肝呢?
「也對,這樣太不人道……」他略做思忖,又想出一條妙計,「誒,這樣,讓他做普通弟子,隻要不是親傳,他們就攀扯不到你身上,到時候我們再一番顛倒黑白指鹿為馬……」
「別麻煩了。」晏醉玉平靜地打斷他。
「扔錢幣吧?幼時我們時常玩的那種。若是有字朝上,我收他為親傳,該來的我都受著,是我命中有劫數;若是無字朝上,我們逐他出門,日後他是生是死,都跟我們沒關係,是他自己的命。」晏醉玉拿出一枚錢幣,用茶碗蓋著,「如何抉擇,全看天意。」
掌教有些躊躇,他做事慣喜歡折中,晏醉玉給出的兩種方案對他而言都有些極端,但都聽天由命了,也沒什麼好折中的。
掌教一咬牙,「你扔。」
白瓷茶碗中銅錢叮當作響,猛地倒扣在桌麵上。
掌教屏息靜氣,不敢錯眼,元驥站在門口,興致盎然地眯了一下眼睛。
茶碗揭開,中德通寶四個大字浮在銅錢上。
「……」掌教嘆氣,「罷了罷了,這就是命,他注定是我們縹緲的弟子……行了,我去打聽打聽,看現在風聲如何,其餘仙士是個什麼看法。」
他長籲短嘆,晃晃悠悠地出了門,元驥看他走遠,才回過頭,目光意味深長地在桌上的銅錢上掃了一眼。
「我也去,打聽打聽。」
等所有人都離開,屋內恢復寂靜,晏醉玉才揉著額頭笑了一聲,小聲說:「抱歉了,師兄。」
那枚銅錢被他拈起來,另一麵赫然也是中德通寶四個大字。
這分明是一枚合背錢。(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