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2 / 2)
女人的身體晃了晃,似乎是因為聲嘶力竭馬上就要倒下了。
她的情緒太激動了,如果不是做戲,那麼她現在的狀態就很不對勁。
常輝霖提高音量:「冷靜點,寂藤小姐。」
寂藤尋兮一愣,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說了那麼多的話,她不可置信地抬手想要捂住嘴,麵罩下的表情慘白。
「同化……不可能……難道祂就在附近!?」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常輝霖說的很慢,從某方麵來說他不愧是森鷗外養出來的刀,就連哄人透露信息的手段都很相似,「趁一切都還來得及。」
女人又不說話了。
「常輝,需要我幫忙嗎。」
中原出聲。
常輝霖搖了搖頭,繼續看著寂藤。
「好,我說出來,」寂藤突然慘淡一笑,「反正我們可能,都回不去了。」
常輝霖眼神閃了閃:「潛水鍾。」
「是,看來您已經猜到了。」
水波詭譎,寂藤幽幽道:「從我們下水開始,一切的回頭路就已經被斬斷了。」
畫麵向下延伸,被常輝霖遺落的連通器正靜靜地躺在底部,一個細小的氣泡從中鑽了出來,搖搖晃晃地向上,直到相隔數百米的海麵。
此時天還未亮,夜色下波濤靜謐,幾卷粗繩散落在海麵,浮浮沉沉,遠去的船隻留下一行深淺不一的波紋。
招搖返航的船上燈火通明,卻是異常的安靜,三樓的酒宴正進行到一半,裡麵的賓客已經沉沉睡去,香檳塔傾倒了一地,人們東倒西歪地跌在華貴的地毯上不省人事。
費奧多爾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他喝的是紅色的葡萄酒,酒液沾在嘴角就像染了血。
「一個人在這喝酒?」
後麵有人走了過來,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晃了晃,卻沒喝,和他一起看向外麵的夜海。
「森首領,」費奧多爾說出來者的身份,兀自低低笑了笑:「還真是狠心啊,就算是最喜歡的刀,也是說拋就拋。」
「真是……承蒙誇獎了,背主的野犬。」
森鷗外也笑,兩個老狐狸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跳過了話題。
「你所謂的【造神】,有多少把握能贏?」
森鷗外伸出三根手指。
「十分之三?」
「不,是百分之三。」
「……還真是小的可憐啊。」費奧多爾無所謂地敲了敲杯壁,透明的玻璃杯發出回響。
「不過,計劃與常輝霖無關吧?你特意引他下去,到底是迷惑視線,還是——」
青年側頭,微紫的紅瞳中閃過薄涼的光:「森首領,你心軟了?」
森鷗外的語氣帶著散漫的調侃,聽不出真假:「那畢竟是個可愛的孩子,換誰都會心軟呢。」
「是嗎,包括特意派你的手下跟著他?我想想叫什麼……」費奧多爾撫著下巴,一副當真想不起來的樣子。
「聞野。」森鷗外替他回答了,「那又如何呢?費奧多爾君。」
費奧多爾盯著男人,「你想在世界線收束之前把他殺死,讓他能成功逃離。」
森鷗外不承認,也不否定,就那麼沉默片刻,忽而笑了:「費奧多爾君,比起我,你好像太過在意常輝君了吧?你害怕常輝君活下來。」
「我當然害怕,畢竟隻要連接沒斷,他就永遠是我的『主人』,」費奧多爾低低咳嗽,他身體自從和常輝霖連接在一起就已經改善了很多,但主導的那一方身體一旦崩潰,他也討不到巧,現在負麵影響已經作用到他了,足以說明常輝霖現在的身體狀況到底有多糟糕。
「真是……害怕到要發抖呢。」
嗬嗬。
一臉愉悅的說這種話可是一點都沒可信力啊。
費奧多爾停下了咳嗽,蒼白的唇瓣透著貧血的狀態,他現在極度渴血,常輝霖臨走時故意沒有給他餵飽血,如果現在常輝霖當真出現在他麵前,他甚至很難保證自己能不能控製住不撲上去毫無尊嚴的乞求血液。
當然,也有可能是像個野獸那樣直接掐住少年的脖子,咬開兩個洞。
「你覺的,寂藤家的這一代孩子若是死在神出世之前……這一切會不會變的更有意思?」
費奧多爾揚起頭,言笑晏晏。
威脅。
大概是那個寂藤家的被裝了什麼,可以遠程操控生死。
森鷗外垂眸,兩人無聲對峙。
「那就但願——神明誕生之前,常輝君都活著吧。」
森鷗外如他所願地轉變了話風,至於心裡到底是怎樣的,那就不得人知了。
費奧多爾轉過頭,表情淡了下來,抬手啃著薄薄的指甲。
離開的名額有兩個,如果常輝霖不在收束世界之前任務失敗離開的話,那麼他也會占有一個名額,因為——費奧多爾騙了森鷗外。
常輝霖可沒有吸收那些【光羽】,如果論起誰和這個世界的融合度更高,現在看來就一定是森鷗外了。
把森鷗外留下來和這個世界一起玩完,最後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不過,成為自己一手創造的「神明」的養料,這也算是物盡其用,嗯……邊角料回收?
費奧多爾垂下眼睛,眼底的戲謔一閃而過。
在很久以前,或許是這個世界創立之初,有外麵的碎片劃破天幕,落到了大地,一群人發現了它,並從它身上得知了隱逸在世界之外的秘密,那些不為人知的詭秘存在,龐大而瑰麗,人類甚至難以直視,隻是淺薄的知曉其的存在,就已經逐漸開始了被同化。
失去理智,失去人性,化為「養料」。
這群人的一部分慢慢抵抗住了這種基礎的同化,並鑽研了其中隱藏更深的知識,靠此獲得了幾乎無人能敵的財富,權利。
這個家族,名為「寂藤」。
寂藤家依靠著汙濁的力量,得到了常人不可企及的權勢,也同樣要付出常人不可及的代價。
他們家世世代代流傳著詛咒,每一代人都活不過三十歲,最後以暴斃潦草收尾。
人一旦有了足夠的金錢和地位,就會在意起自己的生死,寂藤家當然也不例外,他們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試圖解開這生死的謎題,剛開始的時候當然不能用本家族的人做實驗品,此時的寂藤家已是政府樞要,他們特意找來了戰犯的孩子,聚集到一起,開始了第一次的實驗。
而實驗的第一階段,也就是給那些孩子賦予與他們同樣的血脈,從而好對症下藥,寂藤家自詡為神明,甚至將實驗命名為——【造神計劃】。
這麼多年,隨著詛咒的加劇和時代的進步,寂藤家的地位逐漸沒落,近乎已經無力回天,也就是在此時,一個暴雨狂風的夜晚,身穿軍裝的男人踏進了寂藤家富麗卻難掩破敗之氣的府邸。
他做出了頗具吸引力的邀請,邀請他們加入第二次的造神計劃,進行最後的自救。
「代價是什麼?」
那時的寂藤家主已是一身病,吞了口唾沫,發問。
「你知道為什麼你們長久以來都沒有成功過嗎?」
來者笑言:「因為被選中的是你們啊。不親自上陣,又怎麼拿到期待的報酬呢?」
「親自?我們家族已經沒有……」家主目露警惕。
「噓,」來人按住了他的拒絕,「先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吧,寂藤先生,畢竟……您還有一個兒子不是嗎?」
家主一噎,他緩慢而疲憊地垂下了頭:「您……拜托您讓我好好想想吧……」
經過一個星期的思考,那時的寂藤家主和對方作出了交易,他們家族可以提供下任家主的一個孩子用以實驗,條件就是解決家族的暴斃亂象。
哪怕隻是減輕,也好。
真是貪婪又懦弱,既不想自己承擔後果,又想享受成果,特意將交換的痛苦壓給了下一代。
下一代的家主妻子生下了兩個孩子,是對雙胞胎,按照約定,她們之中有一個必須要交出去。
交出去的那一個失去了所有姓名,失去了一切愛和被愛的可能,一生都將生活於冰冷的地下,接受著慘白燈光的照射,隻留下一個冷冰冰的代號——b9。
而留下來的,則獲得了嶄新的名字,生活在了陽光下——寂藤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