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戴墨鏡的年輕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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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朝陽溫暖,落在吳冕的臉上,映紅了卡其色風衣。

已至夏初,他卻穿著風衣,戴著一雙黑色的小羊皮手套,和一副有些不合時宜的墨鏡。

八井鄉醫院的醫務科段科長弓著月要,略顯卑微。

他不願和身邊這位「空降」來的接班人發生沖突,早已經看破紅塵的他隻想著平穩退休。生活對他來講,早點抱孫子比當院長都要強。

可眼前這位冷冰冰的,一路走來,隻有段科長在說話,年輕人卻一言不發。

沉默,讓墨鏡都變得意味深長了許多,甚至有些別樣的壓力。

段科長心裡腹誹,這年頭有點本事的出了國,誰還回來。國外多好,尤其是醫生。收入高,工作也不是很忙,國內是真心沒法比。

看樣子老吳家的小子這些年也就是出國鍍鍍金,還是鋁合金那種。回來後在帝都站不穩腳,隻能回老家這種窮鄉僻壤裝大瓣蒜。

不過老吳家的小子怎麼樣和段科長沒什麼關係,他可沒有和這位年輕的海歸……據說還是什麼博士、什麼什麼教授鬥鬥法的念頭。再想到吳冕身後的那位,他更加小心了幾分。

「小吳,前麵轉個彎就是咱們醫院急診科和住院部。」段科長介紹道。

吳冕點了點頭。

「小時候你媽帶你來值班,和我家那個小子玩不到一起去。要說……」

「那年我7歲,段科長您買了兩根海拉爾冰磚,一個包裝右下角有點破,您用手擋住,給您兒子了。」吳冕平淡說道。

段科長微微踉蹌了一下。

22年前的事情,自己隻能記住一個大概,這都是記性好的。畢竟……老吳現在那位置,能和吳家的人有交集總算是一點舊情。

可吳冕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一瞬間,段科長覺得後背有些發涼。他馬上穩定住情緒,轉換話題。

「平時咱醫院患者也不多,都是鄉裡鄉親,來點點消炎藥什麼的。這不是兩年前市裡麵引入了幾家大學麼,大學城就在旁邊,有時候學生會來看個小外傷,醫院才熱鬧了一些。說是二甲醫院,其實咱根本就不合格,好多二甲的手術都做不了。」

「也不怨咱沒有上進心,十裡地外就是縣醫院。市裡的醫院也不遠,醫大附院甚至比市醫院更近。有點錢的要麼去縣醫院,要麼就去市裡、省裡看病,沒誰來咱這兒。」

吳冕頷首,說道,「不忙就好。」

聲音乾淨透明,像是樹蔭裡灑下的朝陽一般,隻是略有點冷,不像是現在,而是冬天的朝陽,那股子冷勁兒難以磨滅。

他聽出來段科長話語裡的不對,自己記性好,別人各種異樣目光,這麼多年早已經習慣了。

22年前的那天,星期五,風聲、醫院裡消毒水的氣味、冰磚的奶香味道不用回憶,直接出現在吳冕的腦海裡。

一想到這些,吳冕覺得頭有些疼,極輕微的。

鄉下的醫院也沒有帝都、魔都醫院那麼多人,晨間清靜,林間鳥鳴,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兩人在林蔭路上走著,段科長有一搭沒一搭的給吳冕介紹八井鄉醫院的「光輝」歷史和現有架構。

「咱剛才看靠著路的是門診,現在還沒開。這麵是從前的家屬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住的都是咱本院家屬。現在都搬家嘍,這裡出租出去,亂的不要不要的。下麵是檢驗科、病理科。喏,掛著保衛科的牌子的那屋外麵是保衛科,裡麵是中醫針灸科。」

吳冕聽著段科長的介紹,心生感慨。在記憶裡22年前八井子中醫院就是這樣,沒想到這許多日子過去,竟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檢驗科在住宅樓下麵,針灸科與保衛科在一起,這種搭配現在可是不多見。

記憶裡的紅磚牆被歲月研磨多年,顏色暗淡了許多,上麵翠綠翠綠蔓藤又厚實、茂盛了一些,生機勃勃,迎著朝陽輕輕舞動。

「新樓正在蓋,據說1年後咱也要搬家了。」段科長繼續介紹道,「幾年前就說給咱們新樓,可是被縣醫院搶走了。看著人家的大樓,要說不眼饞是不可能的。我這輩子也沒什麼盼頭,隻希望退休前能有一間自己的辦公室,每天喝喝茶、看看報就知足嘍。」

「現在辦公室是有,可是對門就是衛生間,喝茶一股子味兒。」

正說著,忽然從急診科方向傳來一陣喧嘩聲。

「段科長,這兒一大早就忙著,看起來也不是很清閒。」吳冕微微皺眉,黑色的墨鏡下睫毛微微眨了眨。

段科長笑道,「小吳啊,像以前叫我一聲段叔就行,咱這裡沒有你們大醫院那麼正規。我這說是科長,其實連股級都不算。醫務科、科教科、病案室這些個雜七雜八的科室都在一起,算我攏共才4個人,還有一個常年泡病號的。」

他說著,用眼角餘光瞥吳冕,話中有話。隻是其中深意,他也沒指望著一個不到30的毛頭小子能聽懂。

「怎麼這麼亂?」吳冕沒有接段科長的話,他的耳朵微微動了動,隨後眉頭皺起,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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