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頭發跳起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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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希望自己的故事精彩紛呈的人,都會給自己設定一個人生目標,規劃自己的生活道路。他們不願意像大多數人那樣被時代的潮流挾裹著、擁擠著,隨波逐流。他們會在現實社會裡奮力拚搏,努力掌控或改變自己的命運。經過若乾年的掙紮和奮鬥,再回頭看看走過的路,想想當初的宏偉理想,也許會驚奇地發現,人生軌跡早已偏離了原先的規劃,走到了自己都不想去的地方。

張海波拿著畢業分配通知書到鄯善縣教育局報到後,被分配到鄯善縣青峰中學。負責接待他的乾部告訴他,現在學校還在放假,讓他在縣招待所先住著,等學校開學後再去學校報到:「住宿費學校會給你報銷的。」

當他得知學校要九月一日才開學後,他對那個乾部說想回家去看看,先把行李寄放到教育局辦公室裡。得到許可後,他乘火車到烏魯木齊,再轉乘長途汽車到新湖,他家所在的一座兵團農場。

他已經三年沒有回家了,在廣州上了四年大學隻有在第一年的暑假裡回過一次家,而那次回家非常不順利。之後便對回家的路途有一種恐怖感。

那一年他和兩個高年級的校友同路。那兩個校友是一對戀人,男生家在烏魯木齊,女生家在陝西寶雞。當他們到達寶雞時,列車員讓全體遊客都下車,說前方路被洪水沖斷了,沒有辦法再往前走了。

張海波便和那個男校友一同到了那個女校友家,那個女校友給他們找了一個學校的宿舍讓他們住下,他便厚著臉皮跟男校友一起在女校友家吃飯。

他們每天去一趟火車站去打聽往烏魯木齊的鐵路是否開通,就這樣他們在寶雞住了八天。在那裡,他們遊覽了粘稠度很高的渭河,感覺這裡的河水與廣東的河水簡直不是同一種材料。在那裡,他們看了一場電影《王子復仇記》,這部電影讓張海波終生難忘。因為這部電影,張海波回到學校後,從圖書館借了《莎士比亞全集》,認真地讀了幾遍,還從中抄錄了大量的文字。從那以後,張海波便沒有間斷地讀些西方文學作品。

畢業時,當他得知自己將被分配到鄯善工作時,便給家裡寫信,讓家裡人知道。家裡人收到他的信後,便盼望著他能早日到家。在火車站,他又給家裡拍發了電報,說自己準備上火車,明天到烏魯木齊,後天就能到家了。

從烏魯木齊到新湖農場,路程隻有一百八十公裡,汽車要開五個多小時。特別是經過瑪納斯縣城後,汽車沿著一座水庫繞行,那是一條永遠都翻漿的路麵,車輛不僅行走緩慢,還顛簸搖晃得很厲害,不少乘客被晃得暈車,打開車窗往朝外嘔吐。前方車輛盪起的塵土,灌進車廂裡,骯髒不堪。

張海波上次走這條路就是這樣,三年過去了,還是如此。

他一下汽車,就看見爸爸和妹妹在停車場等著他。妹妹跑過來,撲到他的身上,流淌著興奮的淚水。妹妹今年十一歲了,比三年前明顯長高了一些,依然十分消瘦,全身上下隻有頭發很旺盛。

他爬到汽車頂上,拿下自己的兩個手提袋,爸爸和妹妹分別接住,捆綁到自行車上。由張海波推著車往家走。

到家後,媽媽已經準備好了飯菜,還特地打開了一盒魚罐頭。

張海波在家住了兩個多星期,會見了幾個高中時的同學,之後便啟程回鄯善工作去了。

到學校報到後,校長讓他教高中一年級一、三班的化學課。

第一天上課時,張海波給學生們做了一個實驗,他拿起一個圓肚肚的玻璃瓶子,告訴大家這叫燒瓶,然後又把常用一些物品的名稱一一告訴學生們。之後,他將一些液體按次序先後倒進那個燒瓶中,他一邊倒,一邊說著那些化學藥品的名稱,但那些名稱中除了雙氧水、硫酸和澱粉外,其他的對學生來說太過陌生。倒完後,他把瓶子搖了搖,那瓶子裡的液體顏色便呈現出藍色,他把瓶子放到桌上靜置,大家看到瓶子裡液體的顏色從藍色變成了黃色,過一會又變成藍色。學生們看到這種重復的變化都禁不住喊到:「啊,太神奇了。」

張海波對大家說:「你們所看到的,便是化學的奇妙之處。在未來的三年裡,我們會逐步接觸到越來越多的化學現象。了解它們,掌握它們,這就是我們學習化學的目的。」

有一天,張海波往城南方向散步,他想去沙山公園看看。走出學校不久,見一個女學生騎著自行車在他前方不遠處摔倒了,他本以為那學生會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繼續騎車前行,但卻發現她站起來很艱難。

走近一看,是三班的一名學生,因為她梳著長長的兩根大辮子,讓人見過一次便不會再忘掉,她叫黨華梅。

認出是黨華梅,張海波有點不知所措。「是現在立刻走過去呢還是等她自己起來走遠了我再過去呢?」他在心裡自己問自己。那是自己的學生,是眾多的學生之一,有什麼不好意思呢?

就在他片刻的猶豫間,黨華梅朝這邊轉過臉來,看見了他。這一眼讓他沒了選擇,隻能快步上前走到黨華梅跟前。

此時,黨華梅的鼻子流著血,被她用手背隨便抹的一下,在右側臉上塗了一片。

張海波走近時,她叫了聲「張老師」。

張海波見她臉上狼藉一片,覺得好笑,又見她用手按住膝部,支撐著身體,好象腿上也受傷了,便忍住沒有笑。

「你臉上還有些血,擦一擦吧。書包裡有紙嗎?」

「有的。」黨華梅從書包裡找出了一卷紙,在臉上擦了幾下,看看紙上沾了一點點血跡,便問:「還有嗎?」

「還有。你從這裡看看吧。」張海波已經幫她扶起了自行車,並指著自行車的鈴鐺對她說。

黨華梅從自行車的鈴鐺上看著自己變形的臉,又擦了幾下,顯然,血跡已經乾結在皮膚上無法擦掉了。

她說:「都乾了,擦不掉了,回家再洗吧。」

「我送你回家吧。」張海波跨上自行車,讓她坐到後座上,問她家在哪裡,她說在東湖村。

黨華梅側身坐著,書包背在身後,兩根發辮抓在一隻手裡,另一隻手抓著自行車的鐵架,她想把頭倚靠到張海波的後背上,但又不敢靠得太明顯,便若即若離地挨著他。

張海波對她說;「以後騎車時要戴個帽子,把頭發藏進去,萬一絞到輪子裡就不好了。」

黨華梅答道:「好的。」

黨華梅的父母很熱情地請張海波到家裡坐,並留他在家吃飯,張海波說在學校食堂吃過飯才出來的,便禮貌地告別了他們,繼續去看城南的沙漠。

黨華梅身材纖細,眼睛巨大,眉毛濃密,皮膚是長期日曬產生的白楊木顏色,兩根粗黑的長辮,一直拖到腿彎處。

因為張海波在開學時所演示的那次奇妙的化學實驗,黨華梅覺得學校最好的老師便是張海波,她也因此對化學課特別感興趣,她的化學成績名列前矛,於是很自然地被大家推選為化學課代表。

因為張海波送過自己回家,黨華梅覺得自己比其他同學離張海波更近一些,或許她和張老師之間還有某種緣份。

於是她每遇到化學方麵的問題便去問張海波,時間久了以後,她就連英語、數學、物理方麵的問題都問張海波,把他當成了萬能老師。她也向張海波問過生物和語文方麵的問題,但張海波說那些課程不是自己的強項。

有一個星期六,張海波問黨華梅借自行車用,說自己明天想沿著沙漠看看。

黨華梅說:「我跟你一起去看沙漠好不好?」

張海波說:「可以,隻要你不怕累就行。」

次日午後,張海波來到黨華梅家,黨華梅從別人家借了一輛小點的自行車,自己騎上,讓張海波騎著自己家的自行車。

今天,黨華梅沒有穿校服,而是穿了條長袖的碎花連衣長裙,給人的感覺更成熟一些。

沙山公園門口有很多人,當他們經過時,不時有背著照相機的人擋住他們,問他們願不願意在這裡照個相,張海波和黨華梅對視了一下,說:「我們照上一張吧?」黨華梅答應了。照相人指著一個巨大的相框讓他們選一個景,黨華梅看了好一會,最終指定了一張。照相人帶他們到了一個地方,讓他們站好,給他們拍了一張。之後,張海波說:「給你拍一張單人照吧。」黨華梅點點頭答應了。

照相人讓他們寫下地址,說照片洗好後給他們寄過去,黨華梅說不用了,問了他的照相館的地址,說那裡離她家不遠,等洗好後自己去取。

張海波問:「什麼時候能洗好?」

「大概要八到十天。」

「怎麼要這麼長時間?」

「我們還沒有沖洗的機器,要把膠卷送到別的照相館去沖洗,所以時間比較長。」

告別了照相的人,他們繼續向西騎行。他們騎行了很長一段距離後,將自行車鎖到沙漠旁邊,徒步走進沙漠裡。

鄯善的沙漠廣闊無比,他們踩著黃沙往沙丘上走,黃沙灌滿了他們的鞋了,黨華梅覺得步履有些沉重,便讓張海波拉著她走,張海波便伸手接住她伸過來的手,他頓時感到這隻手那麼小、那麼軟,他不禁注視了一下在他手中的手,這就是古人所說的玉筍?

被張海波拉住手的一瞬間,黨華梅感覺到腳下的沙子突然更熱了,兩股電流從雙腳心迅速上升,在腹腔中匯合、爆發,向上升騰,直沖頭皮,從千萬根頭發裡發散出去。她似乎感覺到發辮都顫抖了一下。她想,如果自己是短發,可能頭發都要根根豎起吧。

黨華梅因為奔跑,臉上已泛出紅光,那股電流讓她的臉更加紅暈,張海波此時正失神或失禮地注視著她的手,而忽略了她臉部色彩的變化。

站在沙堆上看鄯善縣城,整座縣城像是一個巨大的建築工地,塔吊林立,腳手架布滿全城。另一邊,是望不到邊的連綿起伏的沙丘,真是黃沙聚成的海洋,海麵上還布滿了波紋。

他們坐在沙丘上,看著遠處的景色、觀光的人群,還有在身邊不斷出現的小蜥蜴之類的動物。

黨華梅說:「現在是秋天,這裡不很熱了,要是夏天,這裡熱得讓人受不了。那時候好多人把自己埋在沙子裡,隻露個頭。」

張海波說:「我聽說過,那叫沙療。據說能治很多病呢。」

黨華梅問張海波他家附近有沒有沙漠,張海波說他家附近也有沙漠,但那隻是一些不連續的小沙丘,而且大多被植物覆蓋著,與這裡的沙漠相比,真是小池塘和大海相比。

從沙丘上下來時,黨華梅像脫韁的小馬一樣一跳一跳地跑著下來了,兩條長長的發辮在身後搖擺。

等張海波下來時,黨華梅正把發辮拿到月匈前,說:「這頭發裡的沙子可是不好洗啊。」

張海波說:「你這頭發,即使沒有沙子也不好洗啊。」

他們走到自行車旁,倒去鞋裡的沙子,張海波推著自行車走,而黨華梅則坐在自行車上用腳蹬著地麵前行,他們一邊走一邊聊著天,直到黨華梅的家門口。黨華梅和她的父母邀請張海波在自己家吃晚飯,張海波很是感激,和黨華梅先後洗了洗手臉,便一同圍坐在葡萄藤下的飯桌旁吃了頓羊肉抓飯。

黨華梅抱著一摞剛收上的作業本走進教師辦公室,辦公室的門大開著,她看到除張海波外還有兩個女老師坐在裡麵各自忙著。她給各個老師問好後,走到張海波的桌子旁邊,將作業本放到桌子的一角。

黨華梅從作業本下抽出一個印有紅字的白紙袋,說:「張老師,這是我們那天照的相。」

張海波接過紙袋,從裡麵取出幾張照片看著說:「照得太好了,你照得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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