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2 / 2)
溫泉泡著也很舒服——
如果沒有皇帝的話就更好了。
滴答的水聲和著泣音,這人不知道從哪裡取來了玉鐲為她戴上,一動便是一聲叮當。
等到曦光精疲力盡睡下時,仿佛都還能夢到這些聲音。
自從那夜解毒後,每每入夜,他身上就再看不見曾經的沉穩從容。
仿佛食髓知味,又仿佛是最後的狂歡。
「三個月。」每次到最後,曦光意識迷離中都能聽到他在她耳邊啞著聲音說。
一次次,一聲聲。
這是他們能相處的最後時間。
「三個月。」
「兩個月。」
悄然間,十月過去,時間進了十一月,天氣越發的冷,好在在行宮,倒也無礙。
宮裡牆角種著梅花,不知道哪天就偷偷飄出了香味。
曦光一場好眠,醒來卻發現屋內一片銀晃晃的白,窗外千山堆雪,雪花紛紛揚揚自天際灑落。
黛色的蒼山,白色的雪花,漂亮極了。
「下雪了?」曦光驚喜的說,起身踩了繡鞋就去看雪。
似這種在蜀州鮮少見到的景色,她都是很喜歡的。
「娘娘,娘娘,快披上。」雲芝手忙腳亂的拿上披風,追上她為她攏上。
殿內通著溫泉暗流,哪怕光腳踩在上麵也不冷,但外麵的風可不一樣,又冷又硬,可不能大意。
曦光被風一撲,的確有些冷,忙攏了攏鑲著狐毛的領口,絨絨的,將她下半張臉都捂了起來。
「咦,外麵沒有雪。」她看了一眼,有些失望。
不過也是,這溫泉山上總是帶著熱氣,就算有雪花落下,怕是也很快就融化了。
「雲芝,快,幫我收拾收拾,我要出去看雪。」曦光轉身在妝台前坐下,興致勃勃的說。
雲芝等宮人立即上前開始伺候。
很快,曦光就換好了衣裳,梳好了發髻。
她抬手輕拂,忍不住嘆息,「以後要是沒有你們,我可怎麼辦啊。」
她笨手笨腳,這麼些年了都沒學會挽發髻,以前在家是巧喜,現在是雲芝她們。
「隻要娘娘不嫌棄,奴婢們願意一輩子伺候您。」雲芝等人笑著說。
曦光笑了笑,沒有說話。
可她早晚是要走的啊。
外麵已經準備好了早膳,曦光用完,便起身帶了人出去玩雪,一直到了山腳下,才看見未化的雪意。
雲芝等人侍候著,已經做好了她要碰雪就阻攔的準備。
然而,自始至終,曦光卻也隻是遠遠的看著,看著飛雪落滿枯枝,堆出一樹銀霜。
她喝多了藥,又怕了生病,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世上再沒人比她更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這般轉了許久,秦枕寒來了。
看她兜著兜帽,上麵落滿了雪,秦枕寒無奈,上前將兜帽取下,拂下了雪,內侍撐起傘,擋在兩人上麵。
曦光抬頭看他,見他用那雙翻看折子的手認真又耐心的做著這些瑣碎的小事,忍不住笑,輕輕拂下了他肩上的雪意。
「一個月。」
時間荏苒,等到最後一個月倒數完的時候,已經臘月過半,快過年了,曦光該走了。
冬日的溫泉行宮水霧飄渺,在山中蒸騰,籠著若隱若現的雕梁畫棟,飛簷鬥角,恍然間如同仙境。
曦光早早就開始走神,她來時身無長物,走時自然也戛然一身,隻待時間離開,便能動身。
十五的夜裡,本該是毒發的時候,曦光已經提前製止了秦枕寒身上的疼痛,她總是想讓他少點苦痛的。
往日羞澀的人忽然如此,秦枕寒將她扣在懷中,溫香軟玉,讓人心顫。
曦光懶懶的,不想動彈。
「明天就走?」秦枕寒摟著她問。
「嗯。」曦光該走了。
但……
「曦光,陪我過完年再走吧。」秦枕寒如是說。
「已經很多年,沒人陪我過年了。」他麵容平靜,不見絲毫波瀾。
偏曦光最見不得他這副模樣,仿佛那平靜的麵皮底下,藏著萬般苦痛般,卻已經讓他習慣。
她想說以後會有很多人陪你過年,想說不缺我一個,可等到開口的時候,她說的卻是,「好。」
便最後再陪他一個月吧。
隻一個月。
秦枕寒簡直愛極了她為他退讓的模樣,總是溫和輕笑的麵上瞬時笑開,耀眼極了。
曦光頓時不爭氣的怔了一下。
過完十五,聖駕回宮。
臘月二十二封印,歇朝半月,等到初八才會開朝。
因此,等回宮後這些天,秦枕寒都格外忙碌。一道道詔令從禦書房傳出,六部尚書輪軸轉,要定下各個衙門接下來的事情。
溫泉別宮的清閒仿佛還近在眼前,他忽然忙起來,曦光雖然鬆了口氣,卻又莫名覺得身邊有些空落。
整日在殿中閒來無事,聽雲芝說禦花園中梅花開了,她索性去轉轉。
冬日的蕭瑟並沒有影響到禦花園,偌大的園林中,依舊爭奇鬥艷,各色奇花異草競相開放,鬆柏長青,而遠處那一片紅梅初綻,更是分外惹眼。
曦光懶懶走在其中,冬日稀薄的陽光照在身上,竟也覺出了些暖意。
她走入梅林,隨手折下了一支梅花,滿枝的花苞,隻綻了幾朵而已。
身後宮人們安靜跟著,曦光轉了一圈,忽然站定。
前麵的小亭子還在,曦光記得去歲大雪那日,她就是在這裡,第一次遇見天子。
當時她還滿心忐忑,想要和他說說話,博一條出路。
而現在……
念及昨夜那人火熱雙臂將她抱在懷中,在她耳邊輕聲抱怨,說是太忙的低沉聲音,曦光麵上一紅。
一年而已,一切便就天翻地覆。
她預期中的為他治病,他則廢黜太子,兩人合作,如今竟然轉變成了這樣親密的關係。
這般心不在焉的走著,等曦光回神,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禦書房附近,腳步立時一頓。
「娘娘?」看她站定,宮女立即輕聲問道。
「算了,回去吧。」曦光搖頭,到底是禦書房,她看外麵還候著臣子呢,她就別去添亂了。
「娘娘,娘娘!」可轉身沒走出多遠,身後就有內侍匆忙追上,恭敬謙和的說,「娘娘,陛下知道您來了,命奴才請您進去。」
「陛下不忙嗎?」曦光站定問。
「不忙,不忙。」
「我看有大人正在候見。」曦光看向禦書房門口。
內侍就笑了,說,「那些人,哪兒有娘娘您要緊。」
遲疑片刻,曦光到底去了。
「娘娘,你請,這邊,小心台階。」內侍殷勤萬分,直到送了曦光進殿,才算鬆了口氣,退到殿外。
這位主可是連常善總管都要小心侍候的,他豈敢怠慢。
「覺得無聊了?」秦枕寒招手,示意曦光過去。
「嗯。」曦光走過去,隨口應了一聲,沒好意思說自己走了神,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來了。
秦枕寒握住她的手,將人拉進了自己懷中。
曦光早已經熟悉了這個懷抱,隻是略動了動,就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好。
溫香軟玉在懷,忙碌了好幾日,都沒來得及好好抱抱她,索性就攬著人,看起了折子。
宮人知機的送上了茶水點心,生怕讓陛下覺得他們怠慢了曦光。
他的懷抱溫暖而寬闊,仿佛能遮蔽所有煩惱,曦光卻想起了昨夜在這個懷抱中,秦枕寒在她耳邊說的話。
「曦光,可以不走嗎?」
曦光沒有回答,兩人便就心照不宣,她總是要走的。
過完年後她就可以離開了,曦光想,高興依舊,卻沒了從前的激動,甚至有些懶懶的。
她在舍不得,她知道。
可曦光也知道,自己一定是要走的。
這般胡思亂想著,她麵上的笑不知不覺的淡下,安靜倚在秦枕寒的懷中,不想動彈。
殿中地龍燒的暖暖的,秦枕寒的動作也很輕柔,曦光悄然中睡著了。
「你呀,」秦枕寒停下手中的折子,低頭看她,輕嘆一聲。
怎麼就這樣倔強。
明明也舍不得他,卻非要離開。
外麵的世界,就真的那樣好嗎?
吩咐了內侍命外麵候見的大臣下午再來,秦枕寒開始專心處理折子。
不知不覺,就到了午膳時間。
內侍進來問過,他直接命人擺在了側殿。
放下折子,低頭看著曦光沉靜的睡顏,眸光稍動,便能從微散的衣襟中,瞧見一片艷色,他心中霎時一動。
常善悄然看了一眼,揮揮手帶著殿中內侍悄然退下,帳幔垂落,門被緊閉。
吱呀聲中,殿中的熱氣似乎一盛。
曦光隻覺得熱,酥酥麻麻的酸癢彌漫開,再也睡不著了。
她睜開眼,隻聽見沉沉的一聲你醒了,便被扶著坐了起來,扶著他肩膀的手一緊,她抬起頭,狠狠抽了口氣。
曦光險些喘不上氣,好一會兒,方才長長的,近乎哀鳴般喟嘆了一聲。
「曦光,可以不走嗎?」他問。
眼睫顫了顫,曦光朦朧中睜眼看他,眸光如水,將他心頭那把火燒的更旺。旺到縱使曦光嗚咽的更加可憐,他也沒放過她。
曦光,要記住我,將我刻進骨子裡,一刻也不能忘記我,知道嗎。
等到沐浴完後,曦光已經沒了力氣,隻得靠在秦枕寒懷中,才能勉強坐住。
攬了人在懷中,秦枕寒親自挾了菜餵她,很是樂在其中。
曦光狠狠瞪他,偏這人無動於衷,有心想不吃,卻又實在是餓,隻好使勁咬牙,當做是在嚼秦枕寒的肉了。
秦枕寒失笑,正要說話,眉眼就是一動。
曦光使勁擰了他半天,可這人就跟感覺不到疼似的,隻是溫柔的看著她,什麼都沒說。
他沒說話,她卻忍不住鬆了手。
「不疼嗎?」她不由嘟囔,捏了捏自己,不由皺眉。
挺疼的啊。
沒想到她會這麼乾,眼見著那片肌膚都紅了,秦枕寒無奈放下玉箸,過去輕輕揉了揉。
「疼嗎?」他問。
「疼。」
「下次不高興就掐朕,朕不疼。」
可哪裡會不疼呢,不過是能忍罷了。
看著他甘之如飴的認真眉眼,曦光忽然就生不起氣了。
作者有話說:
剛才改了bug,三個月的話十二月就到了,一直下意識覺得是一月,改好了改好了。
孩子已經被鎖傻了,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