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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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無風,新雨初歇,帶來久違的涼意,枝頭的知了猴這時也悄然默了聲息,使這子夜愈發地靜謐無垠。

整個皇城陷入了無邊沉寂,唯獨崇仁宮勤政殿內,亮起了零星那麼幾盞燈,自詡勤政愛民且夙興夜寐筆耕不輟的年輕帝王,持朱筆批閱完第七十八本折子,終是沒能忍住浮動的心緒,甩手用力一帶,將折子重重扔到禦案上。

狗屁的西北大營,稀爛的鐵騎軍,整整三年,連一群草莽出身的烏合之眾都剿不滅。

要軍餉倒是要得勤,稍有拖延就賣慘哭窮,還振振有詞,兵士們吃不飽飯,哪來的氣力去剿匪。

厚顏無恥,卑劣至極。

皇帝眼底黑沉如墨,盡是濃得化不開的鬱色。

高福一隻腳正往門檻跨過,聽到這不小的動靜,心頭一緊,端著盤子的手更是顫了顫,好在及時穩住,正猶豫著是進是退,便聽得屋裡頭主子爺一聲冷冷的喚。

「滾進來。」

得,啥也不想了,硬著頭皮挨訓去吧。

高福快步朝內殿走去,到了主子跟前,隔著禦桌彎下了月要身,兩手拖著紫木雲紋盤高舉過頭頂,恭恭敬敬送到皇帝眼皮子底下。

「皇上,太後命奴婢帶話,請皇上勞逸結合,國事雖然緊要,但繁衍子嗣也不容忽視,縱使不喜,該去的時候還是得去去。」

去?如何去?

容淵眼皮微垂,一言不發地看著盤上的玉牌,一個個的數,數來數去,竟連二十個都湊不到,這等不上心,他又何必費心神去應付。

寵了,還得賞,有這個睡女人的錢,花在刀刃上豈不更好。

高福不愧是跟在皇帝身邊的老人,主子一個輕描淡寫卻又極具威懾力的掃視,他抖了下,月要身壓得更低了,誠惶誠恐道:「前些日河西那邊發大水,淹了不少村莊,宮裡的娘娘們捐款又捐物,很是忙碌了一陣,如今大抵是囊中羞澀了。」

先帝好美色,隻要是翻牌,宮內所有妃嬪的牌子都得在這上頭,任由先帝挑選。

而如今這位跟先帝約莫隻有血脈相連,為人秉性簡直南轅北轍,翻個牌仿佛受了多大委屈,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早了不行,遲了也不行,且一次上盤的牌子不能超過三十個,挑剔之下又牽扯出不少門道,後宮妃嬪可不止三十人,該誰上是個問題,這上去了,牌子怎麼擱更順皇帝的手更是一個問題。

有了問題就得解決,解決之道,還得看人。

高福這個直接經手人,在皇帝的默許下,可以說是收禮收到手軟。

上牌子是一個價,牌子擱在哪裡被皇帝翻到的可能更大,自然又是另一個價。

當然,即便有這個運氣被皇帝翻了牌,能不能成事,又是另一回事了。這位主子爺怕是有厭女症,後宮環肥燕瘦各有美態,卻無一人能入他的眼,哪怕翻了牌也隻是做做樣子,自己往榻上一躺,閉眼就睡下了,花了大錢又得不到雨露滋潤的妃子孤枕難眠,不知道咬碎了多少帕子。

久而久之,家底厚的妃子還能堅持一下,家底不豐的不甘心也隻能作罷,即便皇帝來了後宮也隻是做做樣子,沒有寵幸就不得賞賜,這一天天的隻進不出,唯有靠著娘家接濟,看娘家臉色,長久下去誰又吃得消。

高福從中撈到的錢財,最終都被皇帝充了自己私庫,再存到民間開辦的錢莊子裡,利滾利,錢生錢。

如今進賬少了,且照這趨勢以後會越來越少,可出去的賬卻越來越多,天災人禍輪著來,賑災剿匪哪一樣不需要真金白銀,特殊時期還得減免賦稅以安撫臣民,還要攘外安內,不停強化軍事,一樁樁一件件,便是容淵有馳騁疆場撻伐天下的雄心壯誌,到這時也不免受困於現實的窘迫,悶悶不得誌。

而造成國庫空虛,他想實行強權鐵政卻又步履維艱的罪魁禍首已經撂攤子見先祖去了,一個孝字又壓在頭上,容淵連埋怨都不能夠,隻能忍。

但願先祖地下有靈,狠狠收拾這等昏庸無道掏空家底的不肖子孫。

越想越忍不了,容淵一腔怒意無處可消,沉沉盯著質地尚佳,瑩潤剔透的玉牌,忽而開口道:「這牌子造價幾何?」

高福怔了下,迅速領會過來,忙道:「此乃昆山玉,開采不易,打磨更費工事,一個約莫要二三百兩銀。」

二三百兩?能給多少宮人發月錢,能給多少兵士發軍餉,能讓多少災民吃上大米飯。

容淵一聲冷笑:「全都換成木的。」

高福又是一愣,還未做出反應,皇帝便長手一指:「把這些牌子消了字,拿到外頭賣了。」

高福不敢不從,提著聲應下,待到四下又是一陣難捱的靜默,裝著膽子道:「皇上,老奴是覺得這總在驢前頭吊一把草又不讓吃到,這久而久之,再傻的驢也知道吃不到,又怎麼肯賣力乾活呢。」

這說法雖然有點糙,但高福深以為甚是有理,不料年輕的帝王一眼瞥向他:「所以,朕是草包?」

高福頓時麵容失色,伏著身子跪地磕頭:「奴才嘴笨,形容不當,但絕無僭越皇上的意思,求皇上明察求皇上贖罪。」

這位登基三年有餘,除孝半年不到的帝王也隻是人前看著雅正仁和,背地裡主意大著呢,脾氣更是陰晴難定,不好伺候。

容淵冷眉冷眼,沉思許久,隨手拿過一張牌子,握在手中翻轉到另一麵,牌上隻一個字,堯。

「這是誰?」容淵皺起眉道。

牌子落到高福眼前,高福看清上頭的字,趕忙道:「稟皇上,此女乃東甌國小公主,半個月前就來了,給太後賀壽完留在宮中,據東甌國王太女的意思,希望幼妹能夠長伴君側,沐浴皇恩。」

沐浴皇恩?皇帝唇角一扯,輕蔑一笑。

一個犄角旮旯裡的彈丸小島,冠之以國已經是抬舉,且以女子為儲君,軍力脆弱得不堪一擊,便是公主又如何,是福是禍全在皇帝一念之間。

好在這東甌人安分,固守一方,沒在海防線那頭生過事端,與大晟又隔著天然屏障,容淵縱有擴充疆土的野心,但對這種三麵環海,淡水稀缺的蠻夷之地,興趣並不大。

讓容淵有幾分興趣的是,這小公主的牌子擺在了盤子正中,且與旁的隔開空位大,可以說極為顯眼,她是如何做到的,更直白的說,她拿了怎樣的好東西買通高福。

皇帝一個眼神,高福稍稍揣測便意會,利索地從懷裡掏出一個黑絨緞麵的匣子,畢恭畢敬呈到禦案前請皇帝過目。

「裡頭何物?」看高福一臉興奮又強行按捺的模樣,容淵就知不簡單。

「恕奴才冒犯了,」高福輕手輕腳將案桌上的八角琉璃彩繪宮燈往旁挪了又挪,使得容淵眼前暗淡了不少。

不過隻一瞬,待匣子被高福緩緩打開,容淵隻覺麵前再次亮堂,白而不熾的珠光,極為柔和潤,如皎月銀輝,讓人打從心底的熨帖。

容淵望著匣子裡足足有雞蛋大小的物件,不覺揚起了唇角,煩悶的情緒稍有緩解。

高福小心翼翼覷著女子神色,知道自己這次做對了,趁熱打鐵道:「東甌國小,軍力薄弱,不堪一擊,且此地臨海,資源不豐,唯獨盛產珠蚌貝類,這玩意在當地算不得什麼,可幾經輾轉到了我們大晟,那就是奇貨可居了,尤其這般大的夜明珠,擱到黑市可得價值千金呢。」

敢在皇帝麵前提黑市的也唯有高福了,隻因足夠了解皇帝,律法上明令禁止黑市交易,禁的是老實人,黑市雖黑,但隻要不挑戰皇權,不動搖帝王統治,皇帝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對於永遠嫌錢不夠的皇帝而言,如何讓錢變得更多才是最緊要的。

高福簡直是深得帝心,容淵輕笑了一聲,未置一詞,手指在桌麵上點了點,高福便懂了,忙彎月要道:「老奴這就去傳旨。」

皇帝將要駕臨瓏璟軒的旨意傳下來,正要歇燈睡下的小公主著實愣住了,她其實是沒有底的,夜明珠送出去那刻就後悔了,可不送更沒機會。

明姑反應更快,喜滋滋地從箱籠裡翻出一件極為輕薄的水紅色紗裙就要給堯窈換上,嘴裡振振有詞道:「這中原有句話說得對,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那位大總管一看就是愛財的主,咱這回總算是送對了。」

夜明珠是珍貴,但在東甌並不算獨一無二,要尋也能尋幾個出來,舍了一個就能麵見天顏,那舍也舍得其所。

堯窈被明姑的情緒帶動,支起了軟綿綿的身子,任由她擺布。

隻是這紗衣太過羞人,前麵空盪盪地根本掩不住裡頭小衣,鼓囊囊的顯出姣好形狀,後麵更是空了大半個凝脂雪背,白花花的一片,引人忍不住的遐思。

穿了跟沒穿一樣,堯窈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擺了。

「還是換一套吧。」

明姑握住堯窈想要解衣的手,一臉正色道:「姑娘,我們沒多少時間了,王太女也等不起,內有二王子和大巫虎視眈眈,外有海寇尋釁滋事,王太女這位子做得實在不穩,稍一不慎就要傾覆,我們在這宮裡本就勢弱,若沒了王太女的支持,將來怕隻有任人宰割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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