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寒針(1 / 2)
「怎麼又開始焦慮了?」
宮治按住宮紀的肩膀,把她轉了過來。
宮紀的脊背總是挺直的,此時她卻想拿小毯子把自己裹起來,縮在沙發上,來對抗這種胡思亂想帶來的焦慮感。
「大概是,我得到了一個不確定真假的消息,又碰上了一個意外,這個消息和這個意外,可能會組合成一個糟糕的結果。」
聽到這句話,宮治拿毯子的動作整個停住了:「你又開始搞那種億萬可能的排列組合了?」
他把毯子整個往宮紀頭上一蓋:「如果你有幸沒被累死,遲早也會被自己嚇死吧。」
「單細胞懂什麼?!」宮紀一手拉下毯子,一手擋住宮治襲來的爪子,強行為自己辯解:「意外總是很可怕的,誰知道一個意外會不會變成禍端?」
宮治很想吐槽:安室透這麼大一個「意外」在這裡,你不該為了這個感到焦慮嗎?
宮治不得不承認,自從來到東京,他開始變得三句話不離安室透這個陌生男人。
今天他為了分店選址出門踩點,恰好路過波羅咖啡廳,於是進門和一位店員小姐攀談了幾句。
而那個咖啡廳店員——安室透恰巧不在。
也不是恰巧不在,店員小姐透露,安室透經常工作到一半就突然請假,身上還總是帶著奇怪的傷痕,店員小姐解釋說這是因為安室先生有另外一份偵探工作。
宮治正咬著一口三明治,聽到這話時露出了一個不相信的表情——宮紀總不能昏頭到忽略這些疑點吧?
不過他現在要做的是開導宮紀,而不是讓她變得更加混亂。
但是,礙於他們從小就形成了一種奇特的關係——類似於「你捶我一下我給你一拳」小學生行為。這種關係使得兄妹三人很難對彼此表達出正常的善意,因為這些表達善意的舉動往往會被對方當作挑釁。
每當他們對彼此說出這種缺少社會毒打的安慰話,三個人的混戰發生,周圍立馬聚集起一堆圍觀拍照的吃瓜人士。
立誌於開導妹妹的宮治說:「把一切未知的意外都當作敵人來防禦的話,你是不是吃口飯團先要擔心別人下毒?這樣你的神經質還能好得了嗎?」
宮紀立馬掀開毯子站了起來,擰住宮治的手臂就要把他往沙發上摔。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扯了一陣頭花,最終宮治被製伏,忍辱負重地成為了今晚的洗碗工。
宮紀心滿意足地坐回沙發,一轉頭,發現小渡鴉趁他們打架的時候溜了進來,此時正膽大包天地踩在地毯上圍觀。
既視感再度出現,宮紀看看桌子上的蝴蝶標本又看向小渡鴉:「我說為什麼這麼熟悉,這種喜歡得寸進尺,又讓人拿她沒辦法的感覺……」
宮紀向地毯的黑色小鳥靠近,小渡鴉還在天真地仰頭看她,直到被宮紀突然襲擊,一把抓住。
連翅膀都沒來得及撲騰,小渡鴉瑟瑟發抖地麵對著宮紀的詰問:「你怎麼和渡邊川梨這麼像?被抓起來還會假裝害怕,事實上下一次還會往地毯上踩吧?」
這隻聰明的小渡鴉不抖了,轉而討好地拿腦袋蹭了蹭了宮紀的手。
這一點也一模一樣,宮紀嘆了口氣,放開了渡鴉。渡鴉轉而興奮地在地毯上走了幾圈。
宮紀被宮治和這隻渡鴉鬧得沒脾氣,她放鬆了下來,向宮治傾訴自己的煩惱:「我沒有害怕『未知』這種龐大的迷霧,我害怕的是確切存在的、微不足道卻深藏危險的東西。」
「說點人能聽懂的。」宮治將胳膊搭在沙發背上,「比如?」
宮紀認真想了一會兒:「比如一根針?那時候你們都不害怕那根針,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覺得它將來可能會紮進我的眼睛裡。」
那種威脅感,就像閃爍寒涼一枚針尖,在她的眼球麵前逐漸放大。
宮紀像是沒有兒童記憶缺失症一樣,總能隨口說出五歲以下的記憶,而宮治還得奮力回想。
他勉強記起來一點:小時候他和宮侑太鬧騰,什麼東西都要往嘴裡塞,於是爸媽把所有可能傷害到小孩的東西藏了起來。大概三四歲,他們三個人還有資格滿地亂爬的年紀,在一個幼稚園女老師那裡清楚地看到了正在縫補衣服的針。
小孩子們都簇擁在女老師周圍,麵對一個司空見慣的工具,在一片歡聲笑語裡,隻有她一個人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宮治恰好回頭,捕捉到了這個表情。
-
一根針帶給她的感觸。
針尖流竄了一圈白光,如高懸的白日在天旋地轉中流入她的眼瞳。宮紀的瞳孔在灼灼烈日下緊縮一瞬,裡麵映照出一個人的身影。
仿佛被針紮了一下,慢鏡頭裡,那個背著光俯視她的人嘴巴開合——
「宮警部,你需要水嗎?」
所有聲音突然湧來,遠處導演的叫喊聲,旁邊同事們的打鬧玩笑,頭頂樹蔭鼓噪的蟬鳴聲,在她麵前的這個人俯身,衣服發出摩擦聲響。
宮紀先拿手遮擋了一下刺目的陽光,又用那隻手接過了那瓶冰水。
「多謝。」
她正坐在一棵樹下乘涼。咬了一口飯團,將那瓶冰水放在旁邊,宮紀轉頭看向那個給她遞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