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笑臉(1 / 2)

加入書籤

八歲,他被帶離那間金屬質感的房子,和一群小孩一起訓練。他在那裡表現出殺手的優異特質,學習能力強大,自製力非凡,麵對血液和殘肢毫無感覺。

其他小孩要麼死在了訓練裡,要麼被組織成員帶走做誘餌。兼行真站在原地,安靜地觀察著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裡有雪白的房間、鮮紅的血與自相殘殺。

他生命的第一秒盛大回聲,是小孩的抽泣,是利刃入肉的悶響。

九歲,他學習製作炸彈。他的思維活絡,雙手靈巧,總是能最快地精密組合所有零件。在等待其他孩子完成任務的無聊時間裡,他開始為自己的炸彈設計美麗的外裝,像是為炸藥搭建一個小小房子,他先在白紙上落筆,又找來各種零碎材料,拚搭出一件工藝品。

他開始喜歡上製作炸彈的活動。創造力蓬勃而出的那一瞬間,體感是奇妙的,像是一股熱流遊過經絡,美麗的事物在這個殺人的孩子手底下誕生。他在地獄裡發現了一扇通往美麗新世界的大門,每晚的夢中不再是實驗室的白光和瓢潑的鮮血,構造、體型、材料、美學在他腦海中交錯浮現。那座困住他的金屬房子變大、變寬,光影湧入其中,撐滿整座空間——他逐漸陷入了狂烈的熱症中。

他患上狂烈的熱症,與此同時,教導他的人隻會謳歌他的殺人能力,拆開他竭盡心血製造的外殼,對裡麵的炸彈大加稱贊。

他開始疑惑和不解。

後來他的人生也就如那些包裹著炸藥的藝術品,對殺手來說華而不實,而建築師對他的作品避之不及。

十五歲,第一次獨立犯罪,他臉上掛著未經修飾的、靦腆的笑,將一座微縮的東京塔建築模型送給了一對夫妻。他的作品第一次得到了真心誠意的誇贊和喜歡。

棱錐形的工業建築,鋼鐵緊緊摟在一起,螺絲釘嵌入其中。從地基往上,橙紅和乳白色交替,鋼鐵越摟越緊,冷硬的幾何形狀最終收攏於直指天穹的塔尖。

兼行真的目光凝縮於塔尖。那一刻是清晨,太陽自東方艱難地抬升,金色的光芒悲悲憫地灑滿世間,籠罩整個東京。

轟然一生巨響,塔尖被一朵黑紫色的蘑菇雲吞沒,盛大的晨光也被掩去了,整個世界都在尖叫、哭喊,人們奔跑、死亡,軀體從高空重重墜下,又一聲生命摔碎的悶響。

兼行真轉身離開。

十九歲,他來到挪威,一座海岸線破碎的國度。雪山巍峨而寂寞,白浪拍擊礁石,無數的海鷗變成黑色剪影,乳白色的郵輪蹣跚而緩慢,灰藍色的冰海裡有一條橙紅的搖曳光帶。

在篝火晚會上,他遠離熱鬧人群,撿起一個流淌著霧藍天空的冰塊。他把冰塊捂在手中,安靜地握著它,直至手心被凍得再無感觸,指縫裡流淌出滴滴答答的水液。

兩位前來旅遊的年輕姑娘來到他身後,遞給他紙巾。他記得班機名單有她們的麵容,於是接過了她們的好意。

隨後他被邀請一起去參觀公墓,她們的裙擺曳動在雪白的墓碑中間,拂過青草、低伏的花和憂鬱的土地,墓碑鐫刻著死者的名姓和他們的一生。在這裡,兩位年輕的姑娘以昂揚的激情談論宗教、死亡和生命。

兼行真在她們的談論中感到無法呼吸,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擊中了他。他終於認識到自己的處境——他生活在水中,生活在與旁人不同的介質裡,隻能從黑沉的湖底看淺淡的日光和來來往往的虛幻人影。

分別前,他按照慣例送出自己的禮物,那兩位年輕美麗的女性分別贈他一支玫瑰,和一個落在額頭上的、如羽毛般的親口勿。

他來到這個世界,天生手握屠刀。口勿和玫瑰短暫地穿透了他的身體,刺破了他的心髒,鮮紅的血液淌漫過他的骨骼。他在迷茫的流血中,透過手中的玫瑰,仿佛看到了遙遠的天空中,一架飛機的墜毀。

玫瑰和死亡都是紅色,兼行真開始幻想死者的虛影。

十五歲到二十三歲,在這有限的年歲裡,在他探索世界的路途中,犯下了十八件大案。他將這十八起新聞剪下來,粘貼在筆記本上,拚湊出他血腥貧瘠的人生。

「我是死囚,又是屠夫,我是吸我血的吸血鬼——一個無人問津的要犯,被判處終生微笑,卻永遠張不開笑嘴。」^

宮紀是怎樣擁有愧疚心和羞恥心的呢?她為什麼要對這種小事感到愧疚?

被一支玫瑰穿刺的傷口留了下來,宮紀以利刃再度捅入他潰爛的傷口。她問:「你會告訴我剩餘兩枚炸彈放在了哪裡嗎?」

兼行真想要咳嗽,咳出肺葉裡麵的鏽跡,好似這樣就能結束被病痛啃噬內髒的痛苦。

一個公安試探著走進了他,用槍抵上了他的頭顱,又謹慎地去拿他手中的引爆器。兼行真的手是無力且鬆弛的,對自己手中的東西被拿走毫無知覺。

意識被拉到了電話另一頭,惶然無措的情緒勒上了氣管,兼行真幾乎以祈求的語氣說:「不,我不能告訴你。小紀,不要去那裡……」

宮紀的聲音模糊在電波裡,是搖晃而寒涼的。她對兼行真下達了判決詞:「看來你在意這棟建築勝過人命。」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她在深淵裡 戰神雲霄 沙雕攻總以為他是書中炮灰 惡霸家的小相公 禁止某玩家接觸副本NPC! 小瘋子回來後死命追我 向導要聽劇本的話 頂級翻譯官Alpha和她的精英女王受 我爹是滅世反派,而我才三歲半 人類穿越,轟動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