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1 / 1)

加入書籤

蕭嶺再次悲哀地認清謝之容確實是個絕世美人的現實。不僅長得漂亮,聲音也好聽,此刻不知道因為什麼平添喑啞。好聽又迫人。蕭嶺用力掐了下指尖。今天晚上的謝之容實在太不對勁了!蕭嶺目光落在謝之容臉上,突然發現他眼眶泛著紅,那種放在這張臉上,本該叫人覺得堪憐又惑人的旎紅,然而即便離謝之容毫無瑕疵的眉眼離蕭嶺不遠,皇帝半點都沒有察覺到楚楚可憐。反而愈發警惕,脊背都繃起。謝之容身上太燙,「你發燒……」話還未完全問出口,蕭嶺旋即反應過來,近乎震驚,「你吃了什麼?」謝之容這般反常的舉動,除了吃了那玩意蕭嶺想不出來別的可能。擔憂之餘難免生出了一絲對古代醫學技術的感嘆,這玩意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但轉念一想這也就是個小說世界,出現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大約也不奇怪。著急地向前兩步,想看看謝之容的情況。從前因為謝之容的身份尷尬,兩人都會會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從未如今日這般近過,近到熾熱呼吸盡數落在蕭嶺唇角。他不加掩飾的急切落入謝之容眼中,不知為何,叫謝之容想遠離他的想法瞬間偃旗息鼓。謝之容閉了下眼睛,漆黑的睫毛顫抖著,顯得被睫毛籠罩的那一塊皮膚顏色愈發分明——透著糜紅的白,他老老實實回答:「藥。」到底是什麼藥,兩個人都清楚。總歸不是穿腸毒藥。卻悚然,宮中布防未免過於鬆懈了!晚膳是謝之容自己用的,上午離開時謝之容還安然無恙,「膳食和藥查過了嗎?」蕭嶺壓抑著怒意,問道。謝之容點點頭,「已,命人去查。」他雙頰也泛紅,既像是羞赧,又宛如喝醉,玉山傾將傾動人。蕭嶺見他眼神還算清明,與自己對談亦如流,稍微鬆了口氣。他還真佩服謝之容的定力,這個時候除了呼吸急促一些,身上比平時燙了點,居然看起來還跟沒事人一樣。中毒者本人表現得太鎮定,蕭嶺亦不是喜怒形於色的人,以至於眼前這個場麵並不很旖旎。「太醫臣也派人去請了。」謝之容垂首,「陛下不必擔憂。」所以他來時,謝之容正在為了抵禦藥性沐浴?謝之容發現不對後立刻叫人去查今天晚上自己入口的一切,同時派人去請太醫,吩咐完一切便去沐浴,處理得十分冷靜,倘若蕭嶺不是有事找他,或許第二日,隻會知道謝之容被人下毒了。謝之容不會因為這種事派人請他。然而蕭嶺恰好來了。親眼麵對這樣尷尬的場景。謝之容身上太燙,頸間耷著濕漉漉的長發,水珠蹭到他的皮膚,很快與汗水凝在一處,滾落打濕領口。因為蕭嶺來了,內室並無宮人在。安靜、無聲,蕭嶺甚至能聽到謝之容愈發急促的心跳。他的神情還是平靜的,但倘若蕭嶺願意自己看,應該看得清謝之容額角繃起的青筋。竭力忍耐著。蕭嶺離他太近,一縷淡雅的香氣縈繞在謝之容鼻尖。半個月來的朝夕相處,謝之容記住了很多皇帝的小習慣,譬如說,皇帝不喜歡在衣服上熏香,亦少佩香囊,這股香氣,更不是任何一種宮廷所用的香料。即便中藥,謝之容自覺神智還算清晰。是應防心。他從未見過那位應大人,卻知道,皇帝身上的香味與應防心有關。不知君臣二人的距離要有多近,皇帝才能沾染上應防心身上的熏香氣。是否,有他們此刻這樣近?這藥使人渾身滾燙,上下燒灼著,神智不甚清醒。謝之容太厭煩局麵不可控,因而此刻心中生出了無限的焦躁。蕭嶺近在咫尺。伸手便可觸碰。他手指微抬,隨後猛地壓下。我在……做什麼?他質問著自己。在做什麼?蕭嶺離他太近,可清晰地看見謝之容原本清亮的眼眸中浮現出的血絲,獰麗而妖異。他的眼中清晰地映出了蕭嶺關切的麵容。那是毫無惡意的、帶著焦慮的神情。絕對不會是蕭嶺。哪怕皇帝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傾慕他。但謝之容知道,蕭嶺一直在撒謊,騙所有人,亦騙他。仿佛被刺痛了一般,謝之容眸光一顫,眼睛驟然闔上一瞬。蕭嶺陡地意識到兩人的距離太近太近,近得已經到了冒犯謝之容的程度,他開口,聲音沉沉,主動拉開了與謝之容的距離,「朕出去看看到底……」這句話並沒有說出口,因為下一刻,便被驀然響起的驚愕氣聲取代。蕭嶺猝不及防,被攥住手腕,生生拽了回來。他險些站立不穩,幸好謝之容恰到好處地扶了他一把。他攬住蕭嶺月要肢的動作幾乎可謂輕柔,小心翼翼的,生怕一點用力,便會傷到那再羸弱不過的皇帝。然而他的另一隻手卻以全然不同的強勢,緊緊攥著蕭嶺的手腕。皇帝生得漂亮骨頭,既堅硬又羸弱,嶙峋而秀美,很容易讓人升起一種折斷的欲望。而這截腕骨此刻就攥在謝之容看掌中,骨肉貼合。謝之容垂下眼,像是不願意讓蕭嶺看到他眼裡湧動的情緒。「陛下,」他柔聲詢問道:「您要向臣請教什麼?」他身上溫度滾燙,乍然貼合,叫體溫偏涼的蕭嶺險些發抖。宛如冰炭不投。他又問了一遍,吐出的氣息炙熱,落到蕭嶺近在咫尺的唇瓣上,仿佛神魂都要為之戰栗。「要請教什麼?」他問。仙姿佚貌的美人近在咫尺,像是一個蠱人沉淪的誘惑。「朕……」「什麼?」謝之容耐性地哄著蕭嶺開口,幾乎稱得上循循善誘。或許是謝之容身上實在是太燙了,蕭嶺甚至覺得有點呼吸不暢,喉結不受控製地滾動了下。這是男主,男主!他心裡鋪天蓋地地回盪著這個想法。想想書裡暴君的結局,你不要以為你的脖子比暴君的硬吧!眼下謝之容中了毒,神誌不清,他要是乘人之危,日後該怎麼麵對謝之容。蕭嶺以一個薛定諤的直男的理智拒絕,「朕改日再來請教。」謝之容眉頭輕輕皺了下。那張俊美無儔的麵容湊得更近了。於是被傳染了一般,蕭嶺隻覺得自己心跳的和謝之容一樣快。「知道了。」謝之容回答。你知道什麼了?蕭嶺忍不住心說。像是聽見了蕭嶺的心聲似的,謝之容道:「我知道沒什麼可問的了,」他嘴唇翹了下,似乎笑了,也似乎沒有,但他眼中確實毫無笑意,唯有幾乎能燃燒一切的沸騰的火焰,「先前已經在禦書房問完了。」在禦書房問完了?這都什麼和什麼。蕭嶺深吸了一口氣,偏偏觸目所及,觸手可碰的皆是謝之容,氤氳著的水汽變得溫熱,反而更加滯重粘稠,如有實質,「之容,朕是蕭嶺。」你別認錯人啊!這個話的內容,怎麼也不像是謝之容該對他說出口的。他倆要是稀裡糊塗乾了什麼,這個責任,哪怕蕭嶺想負,也負不起。沒見過原書裡謝之容有過什麼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啊。不過原書裡沒有不代表這個世界沒有,原書裡沒有出現的人太多了,蕭嶺倒是想問問係統,但是他確定那玩意一定會趁火打劫,遂按捺下來。謝之容聞言緩慢地眨了下眼,目光落在蕭嶺臉上。皇帝一如既往的蒼白,仿佛半月以來的調養與休息在他身上根本毫無效果似的,五官艷麗,卻因為總是病懨懨的,透出一種頹靡,似一朵,顏色殷紅刺目而邊緣開始腐敗的花。漆黑一片又滿溢霧氣的眼睛看向他,眼中充滿了驚愕與不解。怕謝之容燒的聽不清,「朕是蕭嶺。」他又道,一字一句,清晰至極。謝之容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火在燃燒。燒得名為理性的東西搖搖欲墜,燒得謝之容險些開口,打破與蕭嶺這段時間以來好不容易維持的平衡。他很想問問蕭嶺,到底為何要他入宮。想問問蕭嶺,做戲到底是想給誰看。再問問蕭嶺,是不是從始至終都那麼會撒謊,會騙人。「之容?」蕭嶺試探著開口。從謝之容的神情中他很難看出什麼,他能看到的,隻有謝之容越來越紅的眼尾。謝之容的體溫隨著兩人皮膚相連處源源不斷地傳了過來。太燙了。蕭嶺能感受到自己本能地因為接觸到熱源而輕顫。皮膚的顫抖忠誠詳實地反映給謝之容。是在害怕,還是厭煩?謝之容想。這個時候能保持二分理智都極為罕見,像謝之容這樣中藥之後隻是情緒略有起伏的人幾乎沒有,但縱然敏銳如謝之容,要他此刻通過這一點點接觸來分析蕭嶺的感受還是太困難了。「之容,」蕭嶺見謝之容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產生任何抵觸,斟酌了一下,繼續道:「你先放開朕,朕想,去看看太醫為何還沒有來。」這當然是托詞。瑉毓宮位置偏僻,太醫來的晚些情有可原。況且太醫來了自然便有人通稟,何需蕭嶺親自去看?和謝之容這個神智不知道清不清醒,還非常危險的美人獨處一室,蕭嶺為了自己腦袋的安全,也要離謝之容遠點。越遠越好。「去看看太醫為何沒有來?」謝之容好像神誌不清,重復了一遍。蕭嶺拚命點頭。謝之容垂首,幾乎將臉埋在蕭嶺的肩頭。吐息落在皮膚上,癢而燙,蕭嶺想躲開,月要間的手臂卻如箍一般,將他禁錮住。蕭嶺聽到一陣輕笑。低且輕,在耳畔回盪著。竟是謝之容在笑。謝之容想,他隻是中了毒,而不是傷到了腦子。蕭嶺不必拿他當傻子糊弄。謝之容很願意放開蕭嶺,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喜歡被人觸碰的人,第一次見到蕭嶺時,因為蕭嶺碰到了他的手腕,他回去將手裡裡外外洗了乾淨。可是自從他入宮以來,蕭嶺做戲、騙人,拿他為由,做了許多事。蕭嶺想,謝之容便配合。然而今日,謝之容很不想讓蕭嶺得償所願。事事皆如蕭嶺所願,事事盡如蕭嶺所料,皇帝一貫平穩鎮靜,令他露出意外的表情,其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至少對於謝之容來說,很有趣。「陛下想要臣放手。」謝之容低聲道,那聲音傳入耳朵,宛如小鈎子一般,引誘著蕭嶺低頭,「是嗎?」他直說。「是。」謝之容的思路比他想的清晰多了。要是舉動比平時讓人扌莫不著頭腦,蕭嶺都要懷疑這藥是不是過期了。「放手,可以放手。」謝之容彎了下眼睛,「於臣而言,有什麼利處呢?」都這樣了謝之容居然還沒忘記和他談條件。想起之前喝過的那些苦得舌尖讓蕭嶺都發麻的藥,蕭嶺無言片刻,覺得謝之容的性格比自己更錙銖必較。一點虧都吃不得。偏偏,蕭嶺又不能不順著他。蕭嶺與謝之容的力量差距隻能用天壤之別來形容,皇帝體質羸弱,謝之容卻是可征戰沙場的,蕭嶺掙脫不開,眼下這樣的情況,這樣的姿勢,難道要他喊人進來,讓人掰開謝之容的手嗎?他真丟不起那個人。蕭嶺轉了轉脖子。這個姿勢比剛才更加貼近,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謝之容身上到底有多燙。他呼了一口氣,盡量拿出公事公辦的語氣,反問道:「那之容想要什麼好處?」有條不紊,從容不迫。如果放在平時,謝之容會很欣賞。但是此刻聽來,就讓謝之容沒有那麼愉快了。謝之容微微抬頭,濕潤的水汽侵擾著蕭嶺脖頸間的皮膚,「臣想要的,陛下都會給嗎?」這不是一個可以輕易許諾的問題。但蕭嶺不介意許諾。他本不是個一言九鼎的君子。「你說。」蕭嶺回道。回答的太快,就很像撒謊。謝之容輕笑。蕭嶺忍著把他推開,讓謝之容別在自己耳邊笑的欲望。這種感覺太陌生,也太奇怪,蕭嶺沒法適應。「臣想問,」謝之容開口,慢條斯理地道:「陛下為何要臣入宮?」蕭嶺一時沉默。太醫為何來的這樣慢。他不無抱怨地想。幸好謝之容中的毒不會危及生命,且謝之容定力過人,猶有理智,不然要太醫令來做什麼?收屍?謝之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點仿佛示弱的低柔與綿軟,「陛下不是剛剛還許諾臣,無論臣要什麼,陛下都會給嗎?」蕭嶺無言,心緒轉得飛快。怎麼說?說什麼?和謝之容說我其實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你我本該毫無聯係,我也不是皇帝,我不過是個商人而已,你是書中人,是男主,是劇情要你入宮而不是我。是注定的磋磨與折辱。蕭嶺有時很好奇,這樣的劇情,究竟是打磨璞玉,使美玉光華流轉價值連城,還是生生掰去凶獸尖齒利爪,熬鷹訓狗。蕭嶺在走神。謝之容感受得到。於是開口,又喚了句,似是催促,又似其他,「陛下。」那聲音就在耳邊,謝之容每一次出聲,都能引起鼓膜的振顫。蕭嶺無法說實話,此等怪力亂神之事莫說謝之容不會相信,就連親歷者如蕭嶺,仍覺不真實。蕭嶺略一思量,故作驚訝道:「朕記得朕說過,莫非,之容已經忘記了?」他像是要與謝之容對視似的,偏頭,錯開了與謝之容的接觸。謝之容貼在他身上時,他覺得熱力驚人,待分開,方意識到內室寒涼。謝之容保持著這個埋肩的動作,須臾後直起月要身。錯開時,蕭嶺的長發蹭過了謝之容的麵頰。蕭嶺神情坦然,卻還是在與謝之容視線相接時升起了閃躲的欲望。謝之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泛紅的眼睛比方才更妖艷。簡直,像個引人墮落的妖魔。「之容,不會真的忘記了吧?」蕭嶺先發製人。入宮的理由是什麼?是第一次見麵那日,蕭嶺坐在床邊,神情真誠而歉然,那傳聞中可叫小兒止啼的暴君卻對他說:「朕戀慕之容。」因為喜歡,所以要他入宮。然而他說這話的時候可能連自己都不曾注意過,他的眼神那麼冷淡平靜。那不是看心上人的眼神。一如此刻的蕭嶺。「臣忘記了。」這是謝之容的回答,低而沉,帶著喑啞滾燙的熱度。理直氣壯。蕭嶺有一瞬間的不知該說什麼好,垂了下眼,認真道:「因為朕,對之容一見傾心,求之不得,才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說的有些磕絆,反而顯得更加真實,有點惱怒,有點不好意思。謝之容沒能看清蕭嶺的眼睛。話音剛落,便覺腕上力量驟然收緊。蕭嶺霍然抬頭,許璣二字差點脫口而出。於是他的神色謝之容盡收眼底。與那日,毫無分別。下一刻,腕上力量瞬間鬆了下去,謝之容毫不猶豫地鬆開手。月要間的力量亦減輕,不足一息,兩人距離瞬時拉開。「臣失儀。」濕潤的黑發貼著謝之容的麵頰,愈顯眉目精致,他擰著眉,如夢初醒一般,「請陛下降罪。」蕭嶺張口。他手腕被攥得通紅,倒很想降罪。然而他知道謝之容這般反常是中了毒的緣故,還極可能是因為他中毒。抬手按了按眉心,搖頭道:「朕知道這一切都非之容本意,之容不必愧怍太過。」話鋒一轉,「朕出去看看。」說著,不等謝之容回答,轉身而去。離開內室,空氣頓時清涼。蕭嶺緊繃的肩膀驟地放鬆了,心中居然生出了點如獲大赦的慶幸,簡直不敢細想自己再呆下去會發生什麼——那真是以後都無顏再見謝之容了。蕭嶺剛踏入庭院,王太醫令剛好進來,迎著皇帝意味不明的目光,差點直接請罪。這是怎麼了?蕭嶺沉聲道:「之容在裡麵。」王恬闊道:「是。」快步踏入時忽覺不對。以陛下對謝之容的寵愛,竟不進去陪著?他懷著滿腹納悶進內室,便見謝之容安安靜靜地坐在案前,以手撐額,半闔著雙目,神情寥淡,宛如一尊過於年輕美麗的神像,怎麼看,都不像是有病的樣子。「謝公子。」王恬闊開口。謝之容睜開眼睛。泛紅的眼睛毫無預料地出現在王恬闊眼前。他心中大驚,有了猜測,當即上前給謝之容診脈。確如他所想。謝之容這是,中毒了。回憶起方才蕭嶺的神情,王恬闊雄說不會是陛下給謝公子下毒欲成事,做到一半良心發現了吧!難怪去庭院吹風時臉色那般難看。不過謝之容已入宮兩個月,難道他們還沒同房?分明前幾日還如膠似漆。「如何?」謝之容開口。王恬闊聽他聲音平靜,隻是比平時沙啞了些,很是佩服這位謝公子的定力。「是中毒,」王恬闊道:「臣即刻為公子開藥。」謝之容淡淡道:「有勞。」就如中毒的人不是謝之容一般。饒是王恬闊在宮中見過了不知多少異事,也忍不住悄然看了眼謝之容。唯有見其氣質冷冽,如冰似雪,即便被用了這樣下作的藥,卻不見半點失態。他垂著眼睛,若有所思一般地詢問王恬闊:「王太醫令,不知太醫院可有這種藥?」王恬闊:「……」那當然是有的。他的態度等於默認。謝之容點點頭,嗯了一聲。意味不明。偏偏王恬闊無端從中品出了太醫院居然有這種東西的意味,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為太醫院解釋一番,道:「用這種藥,未必是用來行逼迫之事,或也用來愉興。」謝之容抬眼看他。冷如鋒刃的視線令他頓覺悚然,王恬闊忍著往後退的欲望,他有時候很難理解蕭嶺的品味,喜歡嬌俏美人時宮中便全是嬌俏美人,忽有一日改了口味,將原本該在朝廷或沙場縱橫的謝世子弄進宮來。簡直,像是一把脫了鞘的刀。刀是會飲血的。身邊伴著這樣的人物,真不知道蕭嶺夜間如何睡得著。王恬闊仔仔細細地咂扌莫著自己這句話,覺得無甚不妥之處。忽地反應過來,最大的不妥之處在於謝之容不是蕭嶺的臣子,而是蕭嶺的枕邊人。謝之容眼瞼微垂。渾身仍是燙的,隻是比麵對蕭嶺時減弱不少。當皇帝關切地望著他的時候,或許是因為藥性的緣故,他心中總不由得升起種惡意。一種,想傷害蕭嶺的惡意。將腕骨攥在手中尚嫌不足,蕭嶺脖頸纖細,在他麵前毫無防備地躺靠時往往會露出一截雪魄般脖頸,如白鶴垂頸,指尖發麻,他方才幻想過將那截脖頸圈在掌中的感覺。想看看,那時候蕭嶺又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倘若是蕭嶺下毒,那麼無論蕭嶺出於什麼目的,謝之容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名正言順地傷害他,就如謝之容幻想中的那樣。然而不是蕭嶺。蕭嶺隻會在意識到他不對之後猶然接近,滿目關切緊張。這讓謝之容的手幾次抬起又放下。終究隻是觸碰了蕭嶺的手腕,而非喉結。忽有個想法,他倒寧可是蕭嶺。倘是蕭嶺,那便……那便如何?原本平放在膝頭的五指驟然收攏。謝之容吸了一口氣,又一次閉上眼睛。他將所有的異樣歸結為藥的緣故。然而,倘若藥能控製人的神智,那麼他此刻,不該如此冷靜才是。謝之容想,他比蕭嶺更應該出去吹風。……王太醫令出去的時候,蕭嶺還在外麵。還未見禮,便聽蕭嶺道:「謝公子怎麼樣?」王太醫令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時拿不準主意,斟酌道:「謝公子,頗為鎮靜,與平日無甚差別。」與平日無甚差別?蕭嶺皺眉。這叫無甚差別?要是謝之容日日都是這樣,他也不必管劇情不劇情了,直接禪讓帝位跑得越遠越好。見蕭嶺皺眉,王恬闊立刻補充道:「藥石畢竟於身體有損,倘能不用,便不用。」「有損?」蕭嶺道。王恬闊道:「是。」其實用哪種方法都沒有差別,然而蕭嶺仿佛很需要一個進去「幫」謝之容的理由。「會有多大損害?」不料皇帝沒有進去,反而問的詳細。王恬闊有些絕望,以前蕭嶺從不顧忌這點小事,不過以前的蕭嶺更不會藥用到一半良心發現叫太醫,立刻改口,「損害不大,以謝公子的體質,調養數日便無恙。」蕭嶺點頭。王恬闊正要退下,便聽蕭嶺道:「今日之後,之容一食一飲皆由太醫令照看,」為防王太醫令將事假手於人,又補充,「待之容,就如待朕無異。」王恬闊愕然,但立刻道:「是,臣明白了。」不是皇帝做的?他腦中浮現了這個想法,但馬上就被皇帝那句待謝之容就如待朕帶來的震驚取代了。蕭嶺待後宮,或有真心,但實在少的可憐,於他而言,後宮諸人也不過是玩物而已。既是玩物,無論怎麼對待,都隨主人的意願,喜歡時百般寵愛,若稍有膩煩,則棄之如敝屐。而今日種種,以往卻從未有過。蕭嶺交代完,示意王恬闊可以走了。王恬闊退出了出去。夜風拂過人麵,吹得人頭腦清醒。忽覺肩上一重,他偏頭,見是許璣拿了披風過來。「陛下病體初愈,」許璣輕聲道:「在鳳中久站,恐再著涼。」許璣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皇帝自出來後便命人將瑉毓宮伺候的宮人盡數換了,瑉毓宮中防備現已可與未央宮中比肩,加之太醫令出入來往,他知道,定是謝之容出事了。或許未得手,或許情況不嚴重。可足夠令蕭嶺警惕。「今日之事,吩咐下去,莫要向外透露一個字。」蕭嶺道。「是。」許璣猶豫了一下,「陛下不進去看看謝公子?」難道就要在這站幾個時辰不成?蕭嶺猶豫片刻,此時進去也不過是和謝之容相顧無言罷了,況且眼下更無國事急事,不必打擾謝之容。「不必,」蕭嶺餘光瞥見許璣麵上隱有憂慮,「回未央宮。」自皇帝病後,十數日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回未央宮居住。「是。」蕭嶺莫名覺得他語氣裡好像有點喜悅。本想進去和謝之容說一聲再走,但想想剛才的場景,遂作罷。此刻大約謝之容也不會想看見他。心中猶有幾分可惜,他好不容易取得謝之容幾分信任,不知道男主會不會以為這件事是他做的,就算不這樣想,日後相處起來,恐怕會比從前拘束。帝王乘輦,回未央宮。外麵天已濃黑。照例是許璣為皇帝寬衣,正解到月要帶時,外麵進來了個傳話的太監,隻站在內室門口,並沒有往裡走,道:「陛下,林儀君的宮人在外麵,可宣他進來嗎?」蕭嶺略一思索。沒想起來是誰。許璣取下玉佩,放到托盤中。「林儀君?」蕭嶺道。許璣聽皇帝這樣問,便明白皇帝是忘記了。許璣習以為常,他不覺得皇帝無情,隻想著後宮的人太多,封號這個君那個君的,陛下日理萬機,想不起來正常的很。「林儀君名縉,去年三月入宮。」許璣回答道。蕭嶺不知道暴君後宮這些事,亦懶得管,便示意許璣問。「林儀君的宮人何時來的?為何而來?林儀君怎麼自己不來?」許璣一麵解著月要帶,一麵問道。那傳話的小太監道:「兩個時辰前便過來了,那宮人沒說為何而來,隻道林儀君來不來了,請陛下憐惜,去看他一眼。」許璣唇角翹了一下,似是嘲弄。一個不受寵愛的儀君,派人來請陛下過去?縱然動作輕柔,玉帶放入托盤時仍發出了一聲脆響。「讓他回去。」許璣直接道,連理由都不需給。若是沒死,無論如何都能來麵君。這樣冷的天叫陛下移駕,他看那林儀君腦子不清醒!傳話的太監領命下去了。原本緊繃的心情放鬆不少,蕭嶺一笑,戲謔道:「許大人好威風。」外袍褪下。「臣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許璣亦笑答。仍覺得那林儀君不知進退。皇帝寵愛謝之容,不代表著皇帝會對後宮中所有人都多加憐惜。「陛下今夜,是否要宣哪位侍君公子過來嗎?」許璣問道。蕭嶺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望向鏡子時正好看見低頭說話的許璣,他看鏡子裡的人,隨口道:「這是真心話嗎?」以許璣對皇帝身體的關心,恨不得皇帝修身養性清心寡欲,每日早睡早起,勤加鍛煉才好,如果不是這個林儀君派人來了,恐怕許璣根本不會問這句話。提醒陛下宣幸宮人確實是內侍分內之事,但是在蕭嶺沒想起來,不主動問的情況下,許璣也不會主動提。許璣沉默一息,回答道:「是祖製。」「不宣。」皇帝道。蕭嶺為人並不刻板,但他還是接受不了和陌生人上床。「是。」解發冠梳頭時蕭嶺有些疲倦,便閉目養神。「之容的事,不要打草驚蛇。」他吩咐。「臣明白。」梳子插-入長發。發為血之餘,不知是不是許璣的錯覺,皇帝頭發的觸感比先前順滑不少。「許璣,以你看來,太後待朕如何?」蕭嶺懶懶問道,仿佛隻是漫不經心地隨口一問。「臣以為,」一麵是皇帝,一麵是皇帝名義上的母親,許璣不曾有半點猶豫,「太後待陛下,威嚴有餘。」威嚴有餘,而親近不足。趙太後對蕭嶺不是不聞不問,但多是麵子功夫,母子二人連請安都不必,若非必要場合,一年見不上一次麵。「待留王呢?」「留王殿下年紀尚幼,太後多關心一些,亦是情理之中。」許璣道。蕭嶺輕笑一聲。如果能回現代,如果回去了還能帶人的話,他很想把許璣和謝之容都帶著。他實在喜歡聰明人。趙太後,留王,趙譽。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三個人都和今日的事情沒有關係。然而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正養著神,忽聞外麵一陣喧囂,似是哭聲與眾人阻攔勸慰的聲音,有小太監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回陛下,林儀君和顧側君都來了。」許璣麵色發沉,「臣出去看看。」竟鬧到了未央宮,愈發不知死活!蕭嶺睜開眼,「讓他們過來罷。」他對林儀君沒什麼興趣,然而這個顧側君,卻讓他很在意。這位顧側君沒眼色到了極致,於蕭嶺在瑉毓宮養病時第一個去探病,又和哭哭啼啼的林儀君一起過來,書中並沒有任何關於顧側君的描述,倒是提過一次林儀君,在暴君死後想逃出宮,結局不美。……謝之容服過藥後又冷水沐浴,待確認自己絕對不會再做出任何逾矩的舉動後,方出來。整個瑉毓宮,卻不見蕭嶺。濕漉漉的發絲貼在脖頸上,謝之容蹙眉,「陛下,不在?」他以為,蕭嶺隻是不在內室。不曾想,他根本不在瑉毓宮。「陛下已回未央宮了,」宮人低眉順眼道:「陛下走前說,請公子好好調養,勿要掛心諸多瑣事。」「那今夜,應是不會過來了。」謝之容道。他沒在對任何人說,隻是自言自語。沒有蕭嶺在,他看書會更專心。轉身而去,那誤解了謝之容在和他說話的宮人道:「是,奴剛見了顧側君與林儀君一道去了未央宮,公子今日,可早些歇息。」發間水珠嗒地落下。砸在謝之容因為冷水隱隱發青的手背上,涼的心驚。兩個人?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仙尊拒絕被pua(舊稿) 漂亮NPC在無限流當嬌氣包 裝A影後被我撿回家後 暗戀的校草想偷偷攻略我 穿成鐵匠夫郎 網戀後我把直男校草掰彎了 [綜]小說家多開幾個馬甲怎麼了 直男vs釣係 魔王收集圖鑒(快穿) 釣係美人吃定忠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