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退婚(1 / 2)
天啟元年,泉州府同安縣。
已近深秋的街道上依然熙熙攘攘,已現頹勢的大明國運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這座南方小城的繁華。
城關街,永寧衛指揮使楊名義府邸。
朱紅漆的大門,黑亮的錫環,門中兩座繪著猛獸的抱鼓石無不顯示著府邸主人的身份。
隻是,此時門楣上高高懸著的一條條白布,卻顯得有一些格格不入,與同安縣那些熱鬧的街道不同,城關街居住的大都是縣城裡有些身份的人,因此這條街平時也就少了些許人氣。
「聽說,楊指揮投了韃子被殺了?」
此時兩個走街串巷的貨郎正挑著扁擔從門前經過,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貨郎顛了顛身上的扁擔一邊望向掛著白布的大門一邊沖另一個貨郎說道。
或許是走得街巷太多,二人有些累了,索性便停下腳步,在附近尋了個避風的牆角,將扁擔放在一邊,二人蹲下身哈了哈手。另一個身形有些佝僂臉上掛著兩撇小胡子的貨郎朝掛著白布的大門忘了幾眼,轉過頭對小個子貨郎神秘道。
「你說的這事啊,我還真知道內情,我小舅子就在永寧衛當小旗!」小胡子說著得意的揚了揚眉毛,仿佛自己也是個衛所軍官。
「我聽我小舅子說,去年冬天有從遼東逃回來的潰兵說楊指揮兵敗投了韃子,朝廷便下旨奪了楊大人後人世襲指揮使的官職,楊家連喪事都沒敢辦,楊大人的獨子悲痛過度,據說差點也跟著去了,這不到今年才敢辦喪事。」小胡子說著嘆了口氣。
「聽我小舅子說,這楊大人平時為官還不錯,從不苛責下屬,沒想到卻投了韃子!」
小胡子說完又是嘆了一口氣,仿佛是在感嘆這位楊大人的命運。
就在這時,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人帶著五六個壯漢麵色不善的朝楊府的方向走來,兩個貨郎見氣氛不對,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連忙抬起扁擔,小跑著離開此處。
……
楊府靈堂,大大的一個奠字正掛在正堂的中央。
永寧衛指揮使楊明義的獨子楊應乾此時正獨跪在靈堂守孝,堂中除了兩個小廝,再無他人。
楊應乾往麵前的火盆裡又扔進一疊紙錢,紙錢墜入盆中飛起一串紙灰,又將他的思緒帶回到一年前。
他本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學生,本來趁暑假去海邊旅行,沒想到在玩摩托艇的時候不慎墜海,摩托艇傾覆之後砸到了他的頭頂,一陣劇痛過後他便陷入了昏迷。
醒來之後他便回到了這個時代,多次確認之後,楊應乾終於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不過有些倒黴的是,自己剛有些慶幸好在穿越到一個同名同姓的官二代身上,至少可以衣食無憂的時候,就被老管家告知,當官的爹投了韃子被亂兵殺了,自己也因此丟了本來能世襲的官職。
「我們是來找楊家人說清楚的,叫楊家小子出來!」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嘈雜的喧鬧聲打斷了楊應乾的沉思……
緊接著,老管家楊福一臉慌張的從門外小跑了進來。
「少爺,沈府的沈鶴大公子找上門來了!」
這幾個月楊應乾已經慢慢地適應了在明朝的生活,也了解自己這個前世的事情,楊應乾出生後父親楊名義就給他和南京禮部主事沈從周的千金定了娃娃親。
楊沈兩家本來從太爺那一輩就交好,雖然現在的大明文貴武賤,但是沈家一向對這門親事還是很滿意的,隻是自從楊家出了這件事後沈家那邊對婚事態度就有些曖昧了。
聽見是沈家人上門,楊應乾心裡大概也知道是因為什麼了,當下便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帶著老管家楊福和堂上的兩個小廝迎了出去。
楊應乾趕到門口的時候,楊府的兩個小廝已經和五六個欲闖進門來的人推搡在了一塊,為首的一個正是沈府的大公子沈鶴。
沈鶴見到楊應乾出來,沖著幾個壯漢揮了揮手,門口的幾人立即停止了推搡,沈鶴撣了撣衣帶,一臉不屑的看向楊應乾。
「我還當你不敢出來了。」
楊應乾並未接話,而是沖沈鶴拱了拱手。
「今日是為家父治喪之日,不知沈世兄來此,可是為拜祭家父?」
聽到楊應乾的問話,沈鶴仿佛是聽到了一件天大的笑話,隨即仰頭大笑了起來,沈鶴身邊的幾個家丁也跟著一陣大笑。
「楊應乾,我爹堂堂南京禮部主事,我也是清清白白的一個秀才官身,怎麼會來祭拜一個叛國投敵的敗類。」
雖然楊應乾是穿越而來,對於那位未曾謀麵的爹談不上有什麼感情,但既然已經繼承了這具軀體,為人子的義務還是應該盡的,不管楊明義做了什麼,始終是他的父親。
雖然沈鶴如此的大言不慚,但今日楊應乾並不想多生事端。
「沈兄帶著這麼多人來到我府上,難道就是為了說這些風涼話的?」
聽到楊應乾的問話沈鶴又是一聲冷笑,隨即從懷中掏出了一封紅色的紙帖。
「這次來,主要是家父有話要我帶給你,我們沈家不敢高攀你們楊家,你和家妹的婚事就算了吧,婚書還給你們!」沈鶴說著便將婚書甩在楊應乾身上,楊應乾沒有去接,紅色的婚書像斷了線的風箏從半空中飄落。
站在楊應乾身邊的楊福趕緊俯下身將婚書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拭去上麵的灰塵緊著著憤怒的看向沈鶴。
「沈公子,我家老爺才剛剛下葬,屍骨未寒,你們就來退婚,簡直欺人太甚了!」
沈鶴見一個下人竟然敢對自己出言不遜,頓時臉色陰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