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千歲(1 / 2)
大盛朝,京城。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
城東坐落的一處深宅大院如同其它景物一般銀裝素裹,襯得那朱漆大門和禦賜匾額愈發顯眼——「千歲府」。
桑枝枝跪在大門對麵的雪地裡,幾乎成了個雪人。
她盯著匾額上的三個大字,視線開始模糊。
身後的丫鬟小桃看桑枝枝身形搖搖欲墜,急的哭出聲。
「小姐,您這都快跪一天了,再跪下去可怎麼成!兩位少爺身為男子,跪上一天都要高燒不起,您這麼嬌弱一位小姐,您,您真是要急死奴婢!」
小桃邊說邊哭,手上將桑枝枝的毛領鬥篷攏的更緊些。
但小桃手指碰到桑枝枝小小的臉頰時,還是如同觸到冰塊一般。
小桃正要再勸,忽然聽到巷口有馬蹄聲傳來。
桑枝枝立刻問聲望去,看見巷口處拐來一架馬車,足足八匹寶馬拉著。
那馬車寬敞豪華,烏黑一片,上頭雕著一個大字——「千」。
千歲爺,謝懷卿的千。
這正是昨晚父親被錦衣衛抓捕時,桑枝枝看見的那輛停在桑府門外的馬車。
桑枝枝立刻想起身撲上去,可是她在雪地裡跪了半天,兩條腿如同木頭一般,剛一動就向前栽去。
眼見著馬車要從自己麵前經過,桑枝枝顧不上手心那點溫熱,哭著大喊。
「千歲大人!我父親是冤枉的!」
「我父親一向清正廉明,絕不可能做出貪汙受賄,克扣賑災糧款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
馬車平穩行駛,裡頭沒有一點動靜,馬車邊兩排錦衣衛頭也沒回。
甚至連那幾匹馬都沒看桑枝枝一眼,仿佛見慣了這種場麵。
馬車停在千歲府門口,厚重保暖的車簾被侍衛掀開。
一隻白底黑紋的錦緞男靴從裡麵伸出,緊接著是黑底紅紋的飛魚服衣擺。外麵罩著烏黑寬大,繡兩隻仙鶴的狐狸毛內裡長鬥篷。
桑枝枝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
她托著兩條木頭一般的腿,踉踉蹌蹌的撲過去。
男人已經抬腿,將要走入那扇朱漆大門。
「千歲大人……」
桑枝枝幾乎絕望。
終於,那男人停下,回頭看向桑枝枝。
桑枝枝也終於第一次正視這個傳說中的大奸臣。
他比桑枝枝想象的年輕的多。
桑枝枝以為這種權傾朝野的上位者怎麼也要五六十歲,大腹便便頭發花白。
可不遠處那男人身形高挑,一張臉泛著蒼白,被鬥篷黑色毛領襯的甚至有幾分病態。長眉入鬢,桃花眼眼角微挑,鼻子高挺,薄唇唇角沒有一絲弧度,看起來十分涼薄無情。
這倒是和傳說中冷酷無情的模樣有些對上了。
桑枝枝看的有些愣了,忘記謝懷卿也在看她。
謝懷卿的馬車裡炭火很足,自然不像桑枝枝被凍的頭暈眼花。
雪地裡,女孩因為摔跤趴在地上,身形嬌軟,白底繡紅梅的鬥篷沾了雪泥,有些髒亂。白色毛絨絨的圍脖倒是還乾淨,襯的那凍到通紅的鼻尖愈發可憐。
而且她發髻有些淩亂,青絲胡亂搭在肩頸,額頭還蹭出些鮮血,眉頭緊皺,一雙大眼睛帶著水光,淚珠垂,落看著宛如被風雪淩虐的一朵紅梅……
謝懷卿眼神發暗,轉頭走進那扇朱紅大門。
身後,一聲千歲大人帶著哭腔傳來,但很快被隔絕在門外。
謝懷卿畏寒,房間裡火爐燒的如同春日一般暖和,桌案上插的一枝鬆柏還十分蒼翠。
他手執毛筆蘸墨,狼毫吸滿墨汁,懸在空中,卻久久沒有下筆。
很快,一滴墨墜下,砸在昂貴的上品宣紙上,濺開一朵墨花。
謝懷卿難得浮躁。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侍衛阿七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