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二更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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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院。

內藥庫裡,幾個小內侍來來往往,雖然忙碌,井然有序。

楊登跟來交接的掌藥判官囑咐了幾句話,便出了內藥庫往外去了。

身後,一人走到鍾判官身旁,笑道:「最近楊副使總是神不守舍的,何故?」

鍾判官瞅了他一眼:「陸太醫,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陸太醫道:「本來以為這楊家到這時已是式微,倒是想不到,哪裡跑出個大小姐來,昨兒我聽坊間那些閒人說話,把那女子說的神乎其神,簡直把我等都踩成了草芥!」

鍾判官笑道:「倒也不都是胡吹大氣,別的人也罷了,難道那趙家也能幫著她?自然是她有些真本事。」

「我看這件事蹊蹺,要麼是是楊副使瞧出了那趙家孩子有些什麼,唆使了那大小姐故弄玄虛,要麼……就是她碰運氣而已。」

鍾判官搖了搖頭:「罷了,一個女子而已,又不能進太醫院,說她怎地。」

陸太醫哼道:「叫她在外頭胡鬧,惹得那些愚民總拿我等出來對比,叫人氣悶,聽聞今日還又去了什麼平寧將軍府……前兩日還不住有人往楊府去,想請她看診,這楊大人也不好生管管,叫一個閨閣女子四處拋頭露麵,成什麼體統?」

鍾判官道:「楊副使也是有心無力,他自己的家事也夠瞧了。」

陸太醫想起來:「聽說他那位得意的如夫人病倒了?」

「你看楊副使急匆匆地,必定又要去顧家探望了。」

「這也真是……」陸太醫若有所思,笑道:「這楊家的大房倒也罷了,一房的女子卻是個頂個的厲害,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正說著,便聽見有人道:「兩位在說什麼呢?」

陸太醫跟鍾判官轉頭,卻竟見是楊達,神出鬼沒,不知哪裡冒了出來。

楊登如今是太醫院內藥庫的掌藥副使,正六品,不高不下的位子。

楊達卻是從五品的院判,算是小有些實權。

加上楊登性子隨和,從不跟人紅臉,楊達卻不太一樣,招惹了他,便毫不留情地甩冷臉,加上楊家歷來的人脈,故而沒有人敢當麵招惹他。

如今見楊達冷冷嗖嗖地走出來,鍾判官還算自在,陸太醫卻忙笑道:「楊大人,我們正在說起楊副使如夫人的病,不知怎樣了。」

楊達瞥著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陸大人若真這麼關心舍弟內眷的病症,或者不如往顧家一趟,替她診一診?想必那顧家的人一定感激涕零,奉上診金若乾。」他正色道:「你若答應,我這就叫人安排……」

「不不不!」陸太醫忙擺手,笑道:「罷了罷了,隻是擔憂隨口一問,楊院判,鍾判,我還有事,先行告辭。」

楊達跟鍾判官望著陸太醫匆匆溜走,鍾判官道:「楊大人何必跟這種人認真計較。」

「我不聽見也就算了,如今說到我跟前來,我若不理,豈非等於唾麵自乾。」

「退一步海闊天空,這陣風過去也就罷了。」

「過去?我看這才是剛開始呢。」楊達冷哼了聲,拂袖離開。

漕運使顧家。

顧蓧才喝了幾口解暑湯藥,便即刻都吐的乾淨。

重新給她擦了臉,楊甯看著短短幾日就已經瘦弱不禁的顧姨娘,雙眼含淚。

「母親何必以外人為要,到底也要保重自己……好好地竟真氣出病來……」

顧蓧喘了幾聲:「誰說我是氣出來的,少胡說。」

楊甯盯著她,揮手叫丫鬟都退下,才輕聲道:「要真的這麼恨,又何必苦纏在楊家?要不然就狠心斷了,倒也算痛快。」

顧蓧一驚,瞪了楊甯半晌:「誰許你說這個!什麼斷了,你好好地胡說什麼!」

楊甯道:「父親如果真的疼惜你,就不至於這十多年來始終不給正經名分,你居然還為了他……把自己弄成這樣。這可值得麼?」

顧蓧又咳嗽起來:「你竟跟我說這話,莫非要氣死我!」

楊甯扶著她,輕輕捶背。

顧蓧乾嘔了片刻,死死抓住楊甯的手道:「我選定了的,我絕不會放手。就算是死,也……也是楊家的、的……」

楊甯掙脫,月匈口起伏,她望著顧蓧恨恨之狀,滿心悲冷。

就在這時,外頭丫鬟道:「一老爺來了。」

說話間,楊登已經提著一包點心走了進來。

顧蓧忙擦了擦嘴角的汙漬,因病中憔悴沒有上妝,便將頭轉向裡間。

楊甯把這一幕看的真真的,隻覺心酸,又覺不值。

回頭看見楊登,連「父親」也沒叫一聲,扭頭往外去了。

倒是把楊登看的一愣,不明所以,隻是望著榻上顧蓧,楊登也顧不得她,隻趕忙走到床邊:「好些了?」

顧蓧閉著眼睛,不言不語,也不理睬,楊登從袖子裡掏出手帕給她擦拭臉頰上的汗:「我剛才新拿了兩包藥,已經給了丫頭叫他們熬去,你記得好生服用。」

「我不吃,」顧蓧道:「你何不直接弄一副砒/霜來毒死我。」

楊登一怔,旋即笑道:「你病著,何必說這些?你放心,你這情形,是氣鬱成火,積了痰火在心裡,我特意跟大哥商議過,才用的一陳湯,必定對症。」

「什麼氣鬱,誰氣鬱了!」顧蓧轉頭,眼睛豎了起來,「連你也說我是氣性大才病了的?」

楊登一怔,又嘆道:「你看你,還用別人說麼?」

顧蓧直直地望了他一會兒,麵前的男子,雖然近四十的年紀,但清俊儒雅,氣質脫俗,不像是個太醫,倒像是個飽讀詩書的儒家。

尤其是那雙微挑的鳳眼,十分出彩。

顧蓧咽了口氣,重新將頭扭開:「我不吃。管你拿仙丹來我也不吃。」

楊登握住她的手,顧蓧一縮,楊登卻又追過去握住:「我還等你好了,回府裡去呢,難道要長久住在這裡?」

「那府裡沒有我住的地方,就在這裡也無妨。」顧蓧閉著眼睛,卻沒有再掙開手。

楊登想了想:「又說氣話。你我做了十幾年夫妻,沒你住的地方,難道我也不知道住哪裡去了?」

「夫妻?」顧蓧刺心,猛地將手抽了回去:「你那大小姐指著我的鼻子罵的話你沒聽見?!我哪裡配『夫妻』!你至今還舍不得去衙門給那個死鬼報亡故是不是!」

楊登聽她提起洛蝶,不由沉默。

顧蓧扭頭死死地瞪著他,終於道:「我看你確實的舊情難忘,你索性抱著她的靈牌過去,不用再找我!我也不會再回去!」說話間,又俯身欲吐,但身體裡已經沒什麼可吐的,一時頭暈目眩,仿佛要把肝膽都嘔出來。

楊登嘆了口氣:「你何必動輒動怒,好歹容人說一句話。」

顧蓧抬眸。

「我已經……」楊登低低道:「往順天府報了她的亡故了。」

楊甯早出了顧蓧的院子,隻覺著渾身有些燥熱,熱汗滾滾。

她漫無目的往前走了會兒,想去院中臨水閣子裡靜一靜。

不料才過小石橋,就聽到閣子裡傳來人聲。

楊甯聽見有人,大為掃興,正欲走開,卻聽其中一個隱隱道:「咱們大小姐也住了好些日子了,怎麼不見那府裡有人來請?」

楊甯腳步一停。

隻聽另一個道:「誰說不是呢,自打回府裡來,便病的那樣,先是請外頭的太醫,竟不管用,虧得還嫁了個太醫呢……怎麼就能病的起不來?太太那裡每天操心的什麼似的,張羅著弄些人參燕窩,可不還是都吐了,白費了錢還是小事,可惜都糟蹋了東西。」

楊甯聽了出來,第一個開口的是她的一舅母徐少奶奶,第一個則是大舅母江少奶奶。

徐氏問道:「總是吐,該不會……是有喜了吧?」

江氏哼道:「什麼有喜,這不過是因為他們府裡那原配的姑娘回來了,你沒聽見外頭赫赫揚揚說的都是?她見那位生得姑娘這麼有出息……自然是給氣壞了,這人啊最怕動怒,一氣,就了不得了!」

徐氏嘆道:「說來也是,若我是她我也氣不忿,明明可以嫁的更好,偏嫁給一個太醫,如果楊家一爺沒傷了手,登上太醫院首座,自然配得起,可偏偏又……而且也沒扶正。這妾室的名字也不好聽啊,她這會兒才病,也算是她度量大了。」

江氏又嘖了兩聲:「還不是她自己想不開,想當初,本來是要送她進宮的,以她的那容貌,再加上這個出身,這會兒不愁是個貴妃啊之類的,都是做妾,為什麼不去當皇上的妾……咱們也都跟著得些體麵,如今楊家住不得,又跑來家裡勞煩我們……」

楊甯早就忍不了了,勉強聽到這裡,就要沖進去當麵給她們兩個沒臉。

腳步才動,又想起來自己不必費心跟他們一般見識,對付這種人,有的是手段。

她深深呼吸,正在想法兒,忽然看到旁邊花上有一隻馬蜂飛來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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