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2)
「趙高。」
「奴在。」
「拿過來。」
趙高掩下幸災樂禍的目光,忙道:「是。」
「仲父!仲父!」
嬴政一頓。
他的目光落在張嬰身上。
發現對方非但沒有心虛的模樣,反而笑容燦爛,不光伸出小手手求抱,還催促著旁邊滿臉淒慘的郎官將橫幅主動帶過。
「仲父!我拿,我給你拿來。」一臉好驕傲的模樣。
嬴政沉默片刻,莫非是他誤會了?
他上前一步,靜靜地接過小手手遞給他的絹布。
這白色絹布有點像是白色床幃,很寬很長,上麵用朱色的筆寫著字。
嬴政將絹布一一展開。
「享受帝王般的美食!豆腐!隻要你付出勞動!就能享受!」
「我們不生產豆腐,我們是祥瑞的搬運工。」
……
還有一條是寧郎官寧死不從的橫幅,「扶蘇公子吃了落淚,徐仙人吃後感慨「不敢再煉丹」,陛下稱贊「朕心甚悅」,並且欽此為祥瑞的豆腐」
嬴政看了一會,手在微微顫抖。
趙高此刻完全沒有幸災樂禍的心情,他膽顫心驚地看著君上額頭蹦起來的青筋。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他萬一被遷怒可怎麼辦。
「仲父!棒不棒!」
趙高聞言,差點一個踉蹌閃到月要。
這個小祖宗到底有沒有腦子,這種關鍵時刻居然還敢撩撥虎屁股?
趙高向對張嬰連連使了好幾個眼色,提醒對方安靜。
但為時已晚……
「嗬,嗬嗬……」
嬴政雖然笑出了聲,但鐵青的臉色,微微抽起的唇角,簡直是一副比畢加索抽象畫還要詭異的笑,「棒不棒?你這混小子……」
他一把將張嬰像擰幼貓一樣給抓起來,目光銳利。
「說吧。」
「哈?」
張嬰半點沒有害怕的模樣,還不忘用小手手抓住嬴政的手腕維持平衡,歪了歪腦袋,「仲父說上行下效,我想著若是用了最後一條,肯定全大秦都吃上祥瑞。」
「來。」
嬴政半點沒被帶偏思路,他指著絹布上麵『付出勞動』,「說說。」
張嬰默默地為嬴政點了個贊。
他都故意擾亂視野,還把夾雜的私貨寫得這麼隱秘,少府一群人都沒發現,居然一個照麵就被陛下抓出來。
「嘿嘿,我聽少府的人說「僇力本業,耕織致粟帛多者復其身。①」」
張嬰故作小大人狀連連點頭,「我想著,努力勞作的黔首,我也得貢獻一份力量,沒辦法讓對方免除勞役,那就獎勵祥瑞!」
這話聽起來沒有問題,然而嬴政卻輕笑一聲。
「商鞅政令是這麼解釋的?」
他伸手捏住張嬰的鼻尖:「欺瞞我是重罪!寧郎官。」
「臣,臣在!」之前還有五米遠的郎官,一溜煙過來。
「說。」
「這……」
寧郎官默默地瞅了張嬰一眼,之前雖然嘴上說得凶,但他其實挺喜歡古靈精怪的張嬰。
要不然少府這麼多小官小吏,隨便派一個過來和張嬰接洽都行。
寧郎官有心想說輕點,但在與陛下冷酷的眼神對視的瞬間,勇氣一瀉千裡。
他盡量穩住情緒,開口道:「嬰公子所言不虛,隻這勞作之地處在長安鄉的東區百畝封地。」
嬴政眼睛微微眯起。
他對長安鄉有印象,封給張女官的百畝良田就在那裡。
「女官封地?」
寧郎官不敢說話,隻微不可微地點了點頭。
「你這個,混!混小子。竟然敢用我的私庫,去犁那女官的封地!!!」
張嬰被晃得快飄起來了,委屈道:「仲父!我冤吶,我沒用仲父私庫。」
「你冤?」
嬴政爆發之後又平靜下來,「你不事生產,地是剛封。豆從何而來?難道不光用我的私庫,還用上國庫不成!」說到後半句時,他還提高的音量。
「我才沒!不信可以向寧郎官求證。」
「求證?!」
嬴政扭頭瞪著寧郎官。
寧郎官瞬間有一種被命運捏住後脖頸的感覺,冷汗涔涔落下,暗暗叫苦。
你們兩位打鬧,何苦數次拉上我啊!
「少府為何聽令於他?」
寧郎官苦笑:「嬰公子說,陛下還欠他一個承諾,誰不聽,就求陛下罰三年俸祿。這又,又有趙文,趙內侍作證。」
嬴政:「……」
一想起他派趙文是去盯著張嬰,避免鬧太大,沒想到居然成為對方扯得虎皮大旗。
「黃豆從何而來?」
「是,宮裡的夫人、美人換的。」
這個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嬴政看向寧郎官。
「陛下,嬰公子確實未動用私庫與國庫。」
寧郎官聲音很小地補充,「自傳出陛下愛用豆腐。宮裡的夫人、美人都想做陛下最喜愛的豆腐,恰巧嬰公子知道些豆腐的製作法子。
所以宮裡的夫人們便用自家的豆、布匹,與張嬰換了許多製作豆腐的方子。」
嬴政瞳孔一縮。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去哪一位夫人宮殿都是花樣百出的豆腐。
看來從那個全豆腐宴的鼎被搬上來的時候。
不,或者說更早,從徐福被張嬰盯上開始,他就入了套。
就說這小子鬼靈精怪,怎麼可能雷聲大雨點小,二三十天沒動靜,原來那麼早就開始操作!
但是……
「那不還是朕的私庫?!」
宮中夫人、美人的銀錢,還不是從他那裡拿的?!
行吶!
為了弄點勞動力去犁那女官的地。又是借著他的名頭指揮少府、光祿寺的人做事,又是打著他的名號,薅後宮夫人們的黃豆。
卻害他不得不連吃了三十日的豆腐宴。
嬴政越想越氣,甚至有些泛酸。
「朕從未見過,如此膽大包天!無法無天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