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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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嬰一把抱住扶蘇的腿,忙道:「扶蘇阿兄你誤會了!」

「我誤會什麼了?」

張嬰瞅著扶蘇平靜的雙眸,忽然一個激靈,覺得接下來的話很重要,半點敷衍不得。

思及此,他將最近幾日跟著監祿跑的行程全部說了一遍,見扶蘇依舊是一副不鹹不淡的表情,張嬰咬了咬牙。又將自己的部分心理活動換了一種方式說出口。

大意就是,自從他聽扶蘇說乾旱與蝗蟲有關後很擔心,所以想多看看監祿會怎麼做,能不能有效預防乾旱。

扶蘇見張嬰解釋得辛苦,即便知曉這番話有水分,但依舊勉強點了點頭。

「早說你是擔心水渠,倒可以讓你見一個人。」

扶蘇一邊說話,一邊沖身旁的內侍擺了擺手。

那內侍明顯是機靈的心腹,都不用扶蘇開口說誰,立馬回道:「長公子,我這就將水工請過來。」

張嬰揉了揉眼睛,有些好奇道:「扶蘇阿兄,要見誰?」

「嗬嗬,你可知曾有一人,令關中為沃野,無凶年①。」

「鄭國渠!」

扶蘇聞言,詫異地抬眉,臉上的神色徹底緩和下來,道:「看來有一點你是誠實的,真的在關心靈渠。」

張嬰嘴角一抽,這話聽著怎麼有些微妙。

扶蘇繼續道:「正是鄭國,他恰巧就在隔壁。」

張嬰滿臉震驚,道:「什麼!他還在!」

扶蘇愕然,蹙起眉,道:「何人詛咒鄭國亡故?」

張嬰猛地單手拍腦門兒,歉意地連連擺手:「啊啊啊……阿兄是我亂說的,我沒有睡好,胡言亂語,不小心將鄭國與另外一位老人家記混了。」

在張嬰的記憶中,鄭國是修建完鄭國渠後令秦國實力蒸蒸日上,得以更加順利的完成統一大業的人物。

有『統一大業』作為分割線,所以張嬰總覺得鄭國應該是上一個輩分的人。

所以聽到鄭國還活得好好的,還在為大秦效力時,張嬰才有些懵,這感覺就和他第一次知道劉邦隻與嬴政差三歲時湧現出來的震驚差不多。

……

「老夫鄭國,尚有餘力為大秦效命。見過長公子,見過……嬰小郎君。」門外忽然傳來爽朗的笑聲。

張嬰有些尷尬地回首,驚訝地發現鄭國的模樣特別的接地氣。

一身與尋常黔首相差無二的麻布衣褲,草鞋,還戴著一頂草帽,走進來的姿勢很有老大爺遊街的氣質。也不知鄭國聽到了多少對話,但從他樂嗬嗬的樣貌來看。應當是不怎麼在意。

鄭國將草帽抱在懷裡,先誇贊了一句,道:「長安鄉的市還真的不錯,東西又新奇又好看,光這一頂草帽,又輕巧又遮陽還不悶熱,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買到一頂。

老夫算是明白,為何陛下要將長安鄉第一個納入郡縣渠路圖中,這地方確實是很有潛力啊。」

張嬰聞言睜大眼,小手一拍道:「什麼郡縣渠路圖?是要給我們長安鄉修路了嗎!那真的是太好啦!」

「哦?小郎君很贊成修路?」

「那當然啦!路多了,財富自然就來啦!」

要想富先修路,這句話基本刻印在每一位中華兔子心中。

鄭國笑了笑沒說話。

扶蘇在一旁輕輕點了點張嬰的眉心,道:「別事事都與商賈扯上關係。」

「哪裡是和商賈扯上關係?明明是與天下黔首們息息相關的事!」張嬰捂著眉心,據理力爭,「修路富的,明明是富的是大秦嘛。」

扶蘇輕笑一笑:「哦,那我可要洗耳恭聽了啊!」

「那是,阿兄,修路好處可太多了。

我曾聽仲父和王翦將軍說,鹹陽距離百越的路途很遙遠很難走,每一趟運輸軍需輜重時,都有大量損耗。但若有幾條筆直通向百越的道路,輜重不怎麼損耗,黔首們可以少交稅,朝廷不會額外加稅,這一算,大秦贏麻了啊!

同樣嘛,每年糧食征稅時,從各地運往鹹陽糧倉的糧食,沿途總會損耗減少十之二三,甚至是一半。若有順暢的道路,隻減少十分之一,大秦等於多收十分之一的稅,都是自己的糧!?」

「喲嗬,你小子居然還懂這些。」扶蘇有些驚訝的看著張嬰。

張嬰心裡咯噔一下,累糊塗了,講話有些成熟了,有損我活潑可愛萌噠噠的形象啊!

他正想著如何賣個萌,好展現下萌係魅力。

就聽見鄭國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嬰小郎君還真是令我想起一位故人,人不高膽子大,四歲時就搖頭晃腦,明明講話結巴,偏偏將韓王反駁得滿臉通紅。果然神童都很相似啊。」

扶蘇也在一旁感慨道:「確實,稚子們一年一個變化,神童的變化更是顯著。不過才一年,我都有些記不清當初那個講話還用疊詞撒嬌的小阿嬰了!」

「哈哈哈……好可惜沒有看見。」鄭國爽朗地笑出了聲。

扶蘇也輕笑一聲:「無妨,畢竟還是稚子,總能見到。」

……

張嬰蚌珠了:雖然謝謝你們幫他自圓其說,但,忽然也不是很想賣萌了呢。

鄭國與扶蘇笑過之後,又感慨道:「我以前隻想著,修路是為了讓軍隊更快抵達邊疆,為了震懾宵小,令胡人不敢隨意進入大秦土地,令百越不敢陽奉陰違。

但今日一聽,覺得比起對外,先疏通郡縣之間運糧道路,令輜重損耗減少,給大秦的糧食增產,似乎更為重要。」

扶蘇在一旁點頭:「不錯,下一回朝會時,還望水工對父皇提及……」

「嗨。長公子高看我了,我這身份……在朝堂上說這些不合適。」

鄭國笑了笑,顯然也不介意這一點,話語全是甩鍋甩責的意思,「我就一個修路修渠的。方針什麼的不明白,你們想要怎麼修我就怎麼做。」

扶蘇微微蹙眉,心平氣和道:「父皇既留你當總水工,自然信賴有加。鄭國何必妄自菲薄。」

鄭國卻揮揮手,沒有接扶蘇的話,反而蹲到張嬰麵前饒有興趣道:「小郎君,你那草帽、草鞋什麼的,可願定做一批送來,我們大司農上下可都太需要了!」

「好啊!」

張嬰剛說完就看見扶蘇也跟過來,輕聲道:「鄭國有何顧慮,不妨與我暢所欲言。」

鄭國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隻是我也沒那麼認可。」

扶蘇較真地追問鄭國,道:「那麼,到底是如何看待先修內渠,還是先繼續修對外的秦直道。」

「啊哈哈……這個要看王丞相,馮丞相還有陛下怎麼說。」

「但鄭國是如何想的呢?」

「我沒什麼想法,我一切聽從丞相、大司農的意思。」

鄭國打著哈哈敷衍,敷衍到後麵鄭國的語氣越來越重,甚至有些開懟。

但扶蘇始終麵不改色地詢問,來回幾次,鄭國的聲音反而又小了下來,他認真分析一番內渠和外渠的優劣後,輕輕嘆了口氣,表情復雜地看著扶蘇道:「不愧是陛下的長公子。」

他嘴唇動了動,沒有將『一脈相承』說出來,便匆匆告辭離開。

等鄭國離開,扶蘇攤開帛紙拿出朱筆在郡縣之間輕輕地勾畫。

等他放下筆,張嬰打了個哈欠,忍不住道:「扶蘇阿兄真,真好呀。」

他原本想說的是真能忍,鄭國某些時刻的話語明顯是在挑釁,張嬰都看見扶蘇藏在身側的拳頭捏緊,但他麵上依舊很耐心地詢問,看不出什麼變化來。

扶蘇轉頭看向張嬰,忽然輕笑出聲,道:「阿嬰可是想說為何我這麼能忍?」

張嬰當然不會承認,連連擺手搖頭。

扶蘇又笑了一聲,伸手輕戳張嬰眉心一下,開口道:「十年前我有過與你一模一樣的想法。」

張嬰聞言一愣。

扶蘇繼續道:「十年前,父皇謀劃大業,遭到眾多大臣反對駁斥。亦有儒生不惜千裡迢迢跑來鹹陽王宮前,就為了肆意指責一番再離開。你當父皇是如何做的?」

張嬰回想起鹹陽宮口的頭顱,下意識道:「殺?」

「哈哈哈!沒有,父皇不會僅僅因為政見不同殺人!即便父皇將殿內的酒盞茶盞砸了個遍。將帷幔砍成了碎條,但他依舊沒有殺那些人。」

說到這裡,扶蘇忽然有些感慨道,「忍常人所不能忍,方可成常人所不能及之事②,父皇這一番話,我始終牢牢記在心上,不敢忘記。」

張嬰聞言一愣,他忽然想起記載中有關扶蘇反對焚書坑儒的事。

有沒有那麼一丁點可能,扶蘇不是為政見不是被酸儒蠱惑,而是希望嬴政不忘初心呢。

……

「你這小子,又在發什麼愣呢?」

張嬰感覺腦門又被彈了一下,他揉了揉頭,恰好與滿眼無奈的扶蘇對視,他道,「想什麼呢。」

「唔……」

張嬰可不敢把所思所想說出來,靈機一動問道,「扶蘇阿兄,你是怎麼知道仲父砸酒盞呀?你當時就在嗎?」

扶蘇微微一怔,偏頭輕輕咳嗽一聲,道:「長安鄉的水渠圖畫好了嗎?」

張嬰嘴角一抽,好拙劣的轉移話題技巧。

他故意湊到扶蘇麵前,小手手扯了扯對方的衣袖,開口道:「扶蘇阿兄,說說嘛,說說嘛,你是怎麼知道仲父砸酒盞,忍耐那些酸儒的?」

扶蘇聽到酸儒兩字時微微蹙眉,想說什麼,但看張嬰稚嫩的小臉,又輕聲道:「阿嬰,人無禮則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國家無禮則不寧。③,日後可不要稱呼酸儒哦。」

「是是是!」

張嬰捂住嘴,人果然不能太累,說話太肆無忌憚,得謹慎些。

扶蘇冷不丁道:「另外,你既身子骨已養好,明日隨我來。」

「啊?為何?」

「怎麼?嫌棄我阻礙你跟著監祿漫山遍野地瞎跑?這能跑出個什麼成績。」

扶蘇忽然輕輕點了張嬰的眉心一下,耐心道,「若想學水利,你便先去大農司找水工,若是看個新鮮,這三四日你也應當看足了。你年歲小,凡事不可太過,明白嗎?……」

「啊,我知曉啦。」

張嬰扌莫了扌莫鼻尖,扶蘇兄你過去的那一股酷勁呢,怎麼越來越有往婆媽的方向發展,「我並未隻跟著監祿跑,我還在召集人手一起修渠道呢。」

「什麼!」扶蘇聞言一愣,皺起眉,「哪個官吏如此大膽,給你安排官隸臣妾。」

「不是隸臣妾,是鄰裡,就是長安鄉的黔首們。」

張嬰擺擺手,「我與他們說了修水渠的好處,絕大部分人都同意一起修建水渠。對了,扶蘇阿兄,這個事情還能找官府要官奴來乾活嗎?」

扶蘇微微扶額,道:「自然。你《倉律》是怎麼……哦,對,我竟是忘了,你這年歲尚未學到《倉律》。」

「那阿兄幫忙搖人啊!」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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