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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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十裡之外。

山崖之底,大樹綠蔭後藏著一處被鑿出來的三方石壁密室,裡麵擺放著各色怪石,丹砂、砂礫等,各式各樣的爐鼎,以及成堆曬乾的草藥。

密室中跪坐著兩人,還有一年輕童子在旁伺候倒茶湯。

鶴發龐眉的老者,身著方士的衣服,雙手捧著一本儒家典籍,閉目養神。

他對麵較為年輕的方士則麵露擔憂。

在倒下茶湯的潺潺水聲中,年輕方士忍不住道道:「盧郎君。如今大秦的名聲非常好,尤其泰山封禪之事後,哼,區區一點點避火的小花招,居然將這群愚民哄騙得不知東南西北,日日在外盛傳大秦乃天命所歸,簡直可恨。

即便我們的人還在提「始皇死而地分」,但根本沒幾個人附和認同。可怎麼辦?」

鶴發龐眉的老者緩緩睜開眼,道:「侯生不要急躁。你且先與我說,姬家人已經離開了嗎?」

「已經前往項家的方向。」

說到這,侯生忍不住道,「盧郎君我不明白,為何要暗中幫助姬家子離開?既然要救人,為何不收為己用呢?」

「收他們?他們能有何用?救他們不過是看在同為反秦勢力,也能幫我們吸引一些暴君的注意力。」

盧生慢悠悠地給燒得正旺的爐鼎添了一把火,「況且他們跑了,我們才好接手姬家在魯地開采的猛火油。日後即便被姬家發現,他們也隻會懷疑是暴君,或者是楚項人拿走了。」

侯生點點頭,頓了頓,他道:「盧郎君,明明我們在泰山也安排了人手,為何不趁機將暴君殺了……」

「殺他?」盧生輕嗤一聲,「現在殺他對我們有何好處?」

侯生瞳孔地震,道:「什麼?反秦不是就是為了復國,越早殺……」

鶴發龐眉的盧生卻笑了一聲,道:「因為時機未到。」

侯生忍不住道:「什麼時機?盧郎君,我已經隨你在此地潛修三年之久。你每一回都說時機未到,可什麼才是我們的時機,你為何不能清楚的告訴我?」

「那我問你,若是現在殺了暴君,大秦內亂,最有利的是誰?趙國、楚國,因為他們人多,兵強馬壯。但我們有什麼?積攢的力量不夠,早晚是被楚、趙吞並,那反秦有何意義?」

侯生聞言一頓,喃喃道:「是,是這麼個意思,那要等我們積攢的人手夠了再去等待時機?」

「當然不,還是得提前準備。」

盧生看向侯生,「比如我們得想辦法改掉郡縣製,回到諸侯分封製。」

侯生眨了眨眼,表情有些迷茫,這和郡縣製又有何關係。

盧生卻沒有解釋的意思,他道:「過去的時機,我本是放在趙高身上,他是暴君的近臣,也是唯一成功向暴君舉薦方士的臣子。

三年前,我在鹹陽與中車令趙高搭上聯係,但為了降低他的懷疑,我故作對榮華富貴不在意,特意做了兩年的雲遊野鶴。可誰知道,等我再次回歸鹹陽市,趙高卻被處置了。

如今鹹陽的方士也被打壓得很慘,大部分隻能做豆腐,這一條時機便被斷了,」

「嘶!」侯生聽到鹹陽的方士大部分做豆腐,麵露震驚,「這,這……那我們苦練丹藥的這些年豈不是白做了?」

「不。還有機會。」

「盧郎君我們接下來怎麼做?」侯生不想再問了,「你說,我就做!」

盧生緩緩起身,從旁邊拿起袋子在丹砂、草藥裡麵挑挑揀揀,同時開口道:「算算日子,暴君的車隊應當差不多快到這了,你準備準備,我們直接去見暴君。」

侯生瞳孔地震:……

……

……

與此同時,張嬰站在山間白霧繚繞的溫湯裡,堪堪冒出大半個腦袋。

他瞅著閉目享受溫泉的扶蘇,忍不住又一次開口道:「阿兄,執劍什麼的聽起來就好重要,讓我去不太合適吧。」

扶蘇緩緩睜開眼,伸手戳了下張嬰的眉心,說了句玩笑話道:「有何不合適,萬一又遇上什麼威脅,還能讓我沾點你的福。」

「不不不!我沒福,我都是蹭陛下的福!」

張嬰連連搖頭,一聽可能有伏擊,沒有嬴政這條大腿他更不想上去了,「阿兄你信我,仲父比我福運大多了,他去更好。」

「哈,阿父自然也會在。」

扶蘇並不想與張嬰討論嬴政的福運大小,阿嬰年齡小無所謂,他作為公子就不太恰當,他安撫道,「阿嬰不必有壓力,我也是想堵一些人的嘴。」

說到這,扶蘇眼底閃過一抹利芒。

對方都說到這一步,況且嬴政也會去,繼續拒絕就顯得不太禮貌。

張嬰點點頭,道:「阿兄!執劍有什麼要注意的禮節嗎?我一定好好學,一定不出錯丟臉。」

扶蘇又輕笑了一聲,不在意道:「無妨,不過小事爾。」

張嬰嘴角一抽:信了你的邪!

真要不隆重,仲父會特意放在有神山美名的琅琊台為你舉辦?

趙文等人會為核對流程日日急得脫發?

……

珠簾之外有內侍放重了腳步聲,靠過來道:「長公子,李廷尉求見。」

張嬰哈欠打了一半,李斯來見扶蘇?

可能是被後世資料影響的原因,他總覺得李斯來見扶蘇就好像黃鼠狼給雞拜年,有些緊張。

他盯著扶蘇,看見扶蘇臉上也閃過一抹訝異。

「你與李廷尉說,扶蘇馬上到。」

「唯。」

扶蘇站起身,雖不像嬴政那般寬厚魁梧,但歷經沙場浴血鍛煉出來的硬朗身形絕非健身可得。

遍布周身的每一寸肌理,每一根線條,都隻為能更強有力地搏殺、廝殺而生,是一副極具鋒芒,脫衣有肉穿衣顯瘦的身材。

「我也去!我也去!」

張嬰看了幾眼,唰地跟著扶蘇起身,幾步就從床榻爬上去,隨便套了件外套,「我與阿兄一起去。」

「你想跟便跟吧。」

扶蘇輕笑一聲,他對張嬰癡纏嬴政到處跑的事跡早有耳聞,所以並不奇怪對方的舉動,不過扶蘇在穿衣時又回頭看向張嬰,「你在瞅什麼?」

「哎,我何時也能練成阿兄這樣啊。」張嬰一邊起身穿衣服,一邊捏了捏自己的臂膀,即便日日揮劍,肌肉線條也不夠顯眼。

「哈哈哈!」扶蘇不同以往的溫和,暢快地笑出聲,同時將張嬰從溫泉中拎起來丟在旁邊的衣物中,「隨我去九原待七年即可。」

「好呀!」張嬰爽快地點頭道。

他還記得扶蘇在一年前說的,在九原施行了兩個治式的城市,很是好奇啊,說不定還能作為說服嬴政的榜樣。

扶蘇一頓,簡單地穿好衣物,道:「九原可不適合稚子。」

張嬰道:「阿兄我很有用的!我去九原說不定可以給阿兄帶來驚喜呢。帶我去嘛?」

扶蘇瞥了眼張嬰,忽然想到張嬰因為被父皇拒絕參加巡遊,然後偷偷跟過來的事。

他沉默了會,忽然漫不經心道:「你這憊懶的小子不適合,去九原是要搬磚、修城牆的!」

「扶蘇阿兄嚇唬我!明明十五歲才服徭役。」

「嗯,你在鹹陽也見過七八歲服搬磚修城牆的吧。」

張嬰剛想說怎麼可能,但猛地一頓,對啊,他在少府時確實見過不少年齡小的。

「大秦不是15歲才開始服小役麼?」

張嬰將這份疑惑問出去,扶蘇道:「對!但有兩種情況,一方麵自然是邊疆地廣人稀,又有羌族、匈奴等入侵,民眾自發上前修葺城牆,全民皆兵,不分男女老少。

另一方麵,若父母本是隸臣妾,舂、或者戰敗俘虜,他們的後代是小城旦,七歲便開始要服徭役。昔年父皇仁善,沒有將戰敗士卒全殺掉,而是給他們一條成為隸臣妾的活路。所以近幾年,年幼的舂、小城旦格外多。」

張嬰:……

他忽然覺得對「仁善」兩個字都不太認識了。

扶蘇溫和地笑了笑道:「別讓李廷尉等急了。」

「哦,嗯。」

張嬰點頭時,完全沒注意到扶蘇已經不留痕跡地將話題徹底轉移。

……

扶蘇先一步走出去。

張嬰本可緊隨其後,但想到李斯,他又放緩了腳步,悄悄地扒在門簾處不動。

內侍遲疑地看看張嬰,他剛想與扶蘇稟報,卻見扶蘇餘光掃了張嬰一眼,然後沖他搖了搖頭,內侍立刻閉嘴,並且從旁側拖來一扇屏風,好將張嬰的身影擋得更加嚴實。

張嬰探頭看去,恰好能看見李斯端坐好,他並非一人,身後還有一位長得白白白胖胖,穿著一身白衣,遠遠看去像個白饅頭的男子。

張嬰在大秦幾年見過胖子,見過瘦子,但還是第一次見如此白淨的白胖子。

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沒想到白胖青年的警惕心極高,居然瞬間扭過頭,猝不及防下兩人對視上,張嬰尷尬地笑了笑,白胖子愣了一會兒,立刻裝作沒看見地偏開頭。

張嬰鬆了口氣。

此時,李斯已經就賦稅改革等問題與扶蘇暢聊起來。

李斯:「老臣聽聞,長公子在九原大刀闊斧地改革,在戶籍上與大秦有些不同,還有賦稅徭役方麵,聽聞比大秦減了兩層。不知近況如何?」

扶蘇搖搖頭道:「並非特意改製。去年秋收恰逢匈奴過來大肆掠奪,農戶損失較多,我才減了些稅收,但因為農戶們種植耕地的麵積較往年多,糧食產量更大,所以上繳大秦官府的稅收並沒有減少。「

李斯「哦」了一聲,又問:「可有遇到什麼麻煩,或者變化?」

扶蘇道:「麻煩有,但尚能解決。至於變化,我發現黔首們心態更為輕鬆,對於慶典儀式、市集采購、祭祀天地的需求增加了許多,總體而言,是向著好的一麵走。」

李斯道:「如此看來長公子果然對民生事宜頗有建樹。既如此,來年有關大秦賦稅改製事,不如就由長公子來統籌如何?」

張嬰聽到這,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什麼?

賦稅改製事宜統籌?這可不是花架子啊!掌握這個基本就捏住了天下最基礎的脈搏!

李斯居然主動給扶蘇送這種好處?

這怎麼有點投靠扶蘇的意思?

明明在記載中,他不是幫著趙高弄死扶蘇……啊不對,當時蒙毅臨時回鹹陽,趙高在巡遊中權利極大,他確實是被趙高威逼利誘地給扶蘇寫了一封假詔書。

或許李斯也想不到,扶蘇居然都不驗證一下,直接會按詔書上所言自殺吧。

所以,李斯目前還是一顆牆頭草,偏向扶蘇的那種?

張嬰嘴角微微抽搐,繼續旁觀兩人聊天。

……

扶蘇對著李斯搖頭,道:「此事不妥。李廷尉,九原多大,我大秦又有多大。我在九原能行之事,放在大秦不一定行。所以大秦賦稅,當然得由王丞相、馮丞相、治栗內史統籌。」

李斯表情一僵,忙道:「長公子,這並非隻是老臣所想,兩位丞相以及陛下都很贊同。」

扶蘇一愣,道:「父皇的意思?」

李斯道:「正是,陛下巡遊至今,對山東地域的喬遷、徭役、稅收等事宜皆不滿意,近日詢問朝臣可有適宜人選推薦,論如何解決山東郡縣稅收變少的相關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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