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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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丫鬟的話,謝知秋沒有搭腔。

她雙手放在膝上,微微垂下眼睫。

小丫鬟眨眨眼,喚道:「小姐?怎麼了?」

謝知秋定了定神,說:「沒事。」

她拿起筷子,淡淡道:「吃飯。」

*

黃昏時分,明暗交界,橙透的晚霞將天雲漸染成昏緋色。

盡管她今日並未收到可以放飛的竹蜻蜓,但在兩人平常約定的時間,謝知秋還是抱著試試的心態,走到東牆邊。

鴉雀無聲,隻餘風過樹隙之沙沙響。

謝知秋想了想,拾起一根落下的樹枝,敲了敲厚實的牆麵。

啪啪。

「你在?」

出乎意料地,牆對麵響起少年驚訝的聲音。

謝小姐一頓,須臾,「嗯」了一聲。

她不太清楚蕭尋初本人是怎麼想的,但在她看來,對方於她而言,或許並不隻是一個棋伴那麼簡單。

他們通信近一年,平時下棋、較勁、聊各自的興趣和生活環境。

謝小姐本人個性比較孤僻,過去,除了妹妹和母親,幾乎沒有人主動親近她,也沒有親屬以外的人與她關係親密。

而蕭尋初不太介意她沉默寡言,兩人之間居然意外的談得來。

逐漸地,謝知秋自己也感到和他聊天很舒服自在,仿佛可以暢所欲言一般。

這種關係,她在書中讀到過,一般稱作「朋友」。

在此之前,她從未有過朋友,即使來到書院後亦是如此,蕭尋初或許是第一個。

她不太清楚蕭尋初那邊是怎麼看待她的,但在她眼中,便是如此。

既然如此,蕭尋初與人發生爭執、與人打架,她自然會在意、會擔心他的情況。

所以,即使今日其實無約,她也因擔憂他的情況,到可能見到他的地方來看看。

謝知秋問:「聽說,你在外麵與人發生了沖突,出什麼事了?」

「你聽說了?」

外麵的少年有些意外。

在牆的另一麵,蕭尋初擦了擦嘴角的髒跡,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事,普通的口角而已,我本來就經常和其他人合不來。」

謝知秋還欲再問。

但在她開口之前,少年興致勃勃地道:「對了,你來得正好,我帶了東西給你!」

「……?」

對方話音剛落,忽然,隻見一支稍小的竹蜻蜓一縱飛上天空,越過高高的東牆,降落在謝知秋麵前。

謝知秋忙將它接住,隻見這竹蜻蜓似做得匆忙,有些粗糙。不過,在它纖細的竹身上,用細繩小心地綁了一朵小小的乾花。

那花極小,隻有孩童的指甲蓋大,一簇簇挨著,一根莖上長了兩三朵。同時,它的顏色竟是花卉罕見的淺青色,中間色深,周圍色淺,通透如晶石。

「此物名為琉璃草。」

牆外,蕭尋初如此說道。

「過去我父親披甲時,駐守邊疆,生活在一個叫作雍州的地方。」

「那裡海拔極高,風光人情都與梁城不同。」

「父親授詔回來之前,感念生活在梁城這等天下腳下之地,許是不如邊關自在,所以特意從山上采摘此草,做成壓花帶回來做紀念。」

說到這裡,蕭尋初的聲音低了幾分。

他道:「先前你在信中說,想看看塞外的風光。我……沒有辦法帶你去。但是,若將此草贈你,或許也能算窺得一二。」

他頓了頓。

「父親說,在雍州,當地人認為此花象征友誼與勇氣。」

「他們會將它送給身處逆境之中、即將離別的好友。這意味著,勇往直前,但莫忘知己……吾友。」

*

是日,謝小姐靜坐在庭院涼亭中。

她既沒有看書,亦沒在下棋,反而手中拿著一支淡青色的壓花,入神地看著。

隨謝小姐一同來書院的小丫鬟紛紛議論道——

「小姐今天心情好像很好呢。」

「眼神很溫柔,沒有平時那麼不好親近。」

「是因為那支壓花很漂亮吧?難不成是李先生給的嗎?」

謝知秋並未注意到小丫鬟們的議論,她隻是專注地瞧著手中琉璃草的壓花,將其置於指尖旋轉。

溢滿月匈口的情感有些陌生,可是似乎……並不壞。

謝知秋垂眸,她自己都未覺察到,她的嘴角無意識地向上微彎,連素來清冷的眼梢都帶上三分溫暖的笑意。

她整個人氣質和煦起來,頗有清雪消融、春滿梢頭之意。

——同一時刻。

長廊的另一端,正有人攜書童趨步而來。

「少爺,今日那位謝小姐可算回書院來了。」

「老爺忽然讓我們借照顧世交之女的名頭,去接近甄大人。可惜這謝小姐性子實在獨得很,來書院這麼長時間,居然從未主動求助過我們。」

「幸好今日書院裡鬧得很,總算有了機會。一會兒拜訪,我們就說擔心謝小姐因為外麵的喧鬧受了驚嚇,特意過來看看情況。秦謝兩家本是世交,理應互相照拂。」

「若是能憑此給甄先生留下更深的印象,可就太好了。」

「說來真是奇怪,若說門第,我們秦家才是正經的書香名門。謝家說是早年顯赫過,可這些年來代代衰落,怎比得上我秦家步步上升?少爺您又自幼勤奮聰穎,自從到白原書院,已經特意在甄先生麵前晃了這麼久,文章還常得甄先生的誇贊……甄先生若想收親傳弟子,怎麼不先考慮您,反而收了那麼個謝家的小姑娘?」

那書童說到後麵,語氣頗有些義憤填膺。

被他稱作少爺的小公子,身著青衣,作學童打扮,隻是春寒未過,他在外麵披了件毛絨大氅,襯得頗為厚重。

小公子麵容凝肅,他並未接書童的氣話,反道:「如今多說這些無益,先生想必有自己考量,還是完成父親的叮囑要緊。」

書童又有些奇道:「說起來,那謝小姐到白原書院,也有兩年多了。我們秦家雖然說起來與謝家是世交,可謝家如今大不如前,關係實則也沒有那麼親密。

「至少兩年來,老爺從未主動叮囑少爺去與那謝小姐打好關係過,這一回,怎麼忽然起這樣的念頭了?」

小公子一本正經道:「以前並無太大必要。但三個月前新上任的禦史中丞,是甄先生昔日好友,兩人關係極好,可謂知音。

「禦史中丞一職,說來是父親的頂頭上司。若是我能獲得甄先生的好評價,父親或許也能以此為契機,改善與禦史中丞大人的關係。」

書童恍然大悟:「難怪!老爺真是深謀遠慮!我差點以為……」

「以為什麼?」

「以為是公子與那謝小姐年紀相仿,老爺有意讓你們二人結親呢。是我太膚淺了。」

「……」

那小公子一僵,麵上一紅,同時流露幾分不樂意的神情來。

他道:「不要胡說,大丈夫當以學業為重,豈能輕易被女子乾擾?親事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待我日後考取功名,父母自會為我安排,在此之前,不必多想。」

「少爺說的是。」

書童立刻配合。

「更何況,聽說那謝小姐性子古怪得很,不笑又不說話,礙於父母之命敷衍一下也就罷了,真要每天對著看,估計累得夠……」

書童話音未落,走在前麵的少爺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秦皓頓在原地,這一刻,饒是書童在他耳邊說話,他也聽不見了。

悠悠晴空下,清池映長簷。

隻見小院之內,一個少女安靜地坐在涼亭中。

傳聞中的謝小姐不笑不言,每日隻是看書,整個人人偶一般毫無生氣,十分不好相處。

可此刻,眼前的少女笑得眉目彎彎,頰邊淺淺的酒窩仿若灌滿甜米酒,甜美中帶著三分醉人輕柔。

她拿著一支細小壓花,不知想什麼想得入神,甚至並未注意到來人。

秦皓呆怔在原地。

頭一次,他竟平白產生了想要為某個人重整衣冠的沖動。

原來……這便是眾人口中冷冰冰的謝姑娘?那位差點被當作啞巴的謝小姐?

究竟是傳聞太不可信,還是九天冰雪一旦消融,反而會更令人覺得溫柔?

恰在此時,謝小姐身邊的丫鬟注意到他們的到來,去向小姐通報。她聽到動靜,收斂麵上的淺笑,抬眸向他們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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