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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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

當蕭尋初被謝家馬車帶往白原書院的時候,臨月山上,也有一人緩緩蘇醒。

那人睜開眼,一入目便是毫無遮掩的、從樹葉縫隙灑下來的點點碎光。

「他」似是不太適應這樣直接的光線,下意識地抬手遮擋視線。

那人撐起身體,扶著額頭適應環境。

「少爺!」

蕭尋初的隨從五穀從坡上匆匆趕來。

而當他趕到現場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景象——

少爺身披白衫,已經自己起了身。

他屈膝半蹲,烏發覆麵,麵染赤血。

這時,隻見他抬手撩起落在眼前的長發……

然後——

露出一雙寒冰般的眸子來。

五穀心頭一驚,雙腳突然被釘在原地,寸步不敢上前。

五穀是個矜矜業業、踏踏實實、對離家出走的少爺仍舊不離不棄的模範小廝。

今日他本是上山來給少爺送日常用品的,誰知上山沒多久,才轉個頭的功夫,他就聽到背後一聲悶響,身後的少爺不知怎麼回事,居然突然從山坡上摔下去了!

卻說一般人失足從高處跌落,好歹會下意識地發出驚呼,可今日這一點也很詭異,少爺摔下去時悶聲不響,既無呼救,也無驚聲,像整個人失去意識一般。

五穀自然立即下來救人,倒不想,少爺外表看起來並無大礙,卻整個人氣質大變!

此刻,少爺這眼神,該如何形容?竟似千裡冰霜、冷劍出鞘,凜冽寒意之中夾帶些許高深莫測的智慧,令人一見,便感心驚。

五穀整個人凝在原地。

少爺以前……是這種氣質的嗎?

而且,少爺以前……有這麼英俊嗎?

難道說,這就是老爺常說的,男人身上必須帶點血,才能有氣勢?

五穀一時被這目光震懾,竟難移寸步。

這時,少爺似是意識到了他的存在,那寒霜般的冷目一側,向他瞥來。

五穀渾身一凜,竟不自覺站直三分。

他此刻才反應過來少爺受了傷,忙沖過去:「少爺,你沒事吧?你剛才是頭先著地的嗎?怎麼滿臉都是血?

「走,我先扶少爺回屋,上了藥再說……幸好,這回上山之前,我正好在地上撿到了一瓶別人不要的陳年舊月金瘡藥,一道順來了,沒想到真用得上!」

這山坡嚴格來說不算很高,但也不低,摔不死人,但傷筋動骨大有可能。

五穀見少爺頭上有一處顯傷,便想盡快為他治療。

少爺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

不知是不是五穀的錯覺,他總覺得少爺今日的目光不光冷颼颼,似還有些疑惑。

須臾,少爺沒有做聲,隻點了點頭,示意他帶路。

五穀連忙扶住比平時話少的少爺,兩人一瘸一拐地上了山路。

*

待回到草廬,五穀立即去取金瘡藥。

而「少爺」則在屋中坐下,那雙幽深的眼眸四處觀察著,像在探究什麼。

屋子不大。

少爺離家後,因為收入來源極少,室內幾乎沒什麼東西,僅有些石頭木料工具之類,顯得很空曠。

不過,這麼一貧如洗的屋子裡,倒也有點裝飾物——

屋室的牆上,牆上掛了一幅少爺親手寫的、方國才女謝知秋所作的《秋夜思》。

今日,少爺一進屋,就瞧見了這幅字。

他似是微微一怔,盯著那幅字看了片刻。

五穀未覺有異,心說少爺多半是撞了腦袋還沒恢復過來,沒有放在心上,自顧自去找金瘡藥。

金瘡藥是他剛從山下帶上來的,並不難找。

五穀本欲立刻給少爺上藥止血,誰知一開小瓷瓶,他倒先愣了——

「怪了,這藥怎麼和平時見到的不大一樣,這怎麼用來著……」

隻見瓶中之藥,質地和氣味都和尋常常見的金瘡藥有微妙的區別,是五穀從沒見過的。

五穀拿著瓷瓶僵住,弄不懂情況的藥,他哪裡敢拿給少爺用。

這時,「少爺」視線餘光察覺他的窘迫。

少爺沒說話,隻是瞥見五穀打開的那個包袱裡還有一張處方紙,便伸手拿過來,快速讀了一遍。

然後,「他」對五穀伸手,道:「藥給我,我看看。」

五穀忙不迭將藥遞過去。

「少爺」將這金瘡藥放到鼻前輕嗅,嗅完,「他」再看五穀的眼神,就怪了很多。

「怎、怎麼了?」

五穀頓感不安。

少爺問他:「你剛才說,這藥是你在路上撿的?」

「對啊。」

五穀信誓旦旦。

「我從一個坑裡挖出來的,好不容易才擦乾淨。其實用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不好,但少爺咱們現在囊中羞澀,有什麼就用什麼吧,別挑了。」

誰料少爺瞥著他,問:「……從坑裡挖出來的金瘡藥,旁邊還正好放著處方?」

五穀:「……」

五穀:「可能是湊巧吧,比如說哪個倒黴蛋剛從藥鋪裡開完藥出來,手一抖就掉了,想想藥上帶了泥,也不值幾個錢,就乾脆算了。」

「少爺」淡淡道:「是嗎?不過從處方來看,此藥之中含有龍骨,那是指甲蓋大小便價值連城的罕見藥材,唯有名貴的上品金瘡藥中才會用到。

「而尋常百姓常用的止血藥物中,通常會將此味藥用效果稍差的廉價草藥代替。

「所以你剛才一看,才會覺得它和平時常見的金瘡藥不同。

「這樣的東西,你是如何從路上撿到的?」

五穀:「……」

五穀背上冷汗瞬間下來了。

這藥當然不可能是他撿的。

少爺這些年雖與老爺夫人鬧得不愉快,但到底是親生的孩子,少爺一個人住在外頭,老爺夫人不可能當真半點都不擔心。

這金瘡藥的主人並非旁人,正是蕭尋初的父親蕭將軍。

原來蕭將軍嘴上沒說,實際卻將自己用的好藥給了少爺。

蕭將軍嘴硬心軟,沒有提醒五穀這藥和普通的不同,五穀便沒發覺。

至於藥方,那是將軍夫人給的。

她怕少爺整天搗鼓那些敲敲打打的東西受傷,特意將處方也抄下來塞在他包裹裡頭,讓他萬一用完就去藥鋪抓藥。

大將軍本人自己用的傷藥,難怪與尋常不同。

以往五穀都將這些東西用種種理由搪塞過去,少爺沉迷墨家學說,對這些瑣事沒那麼上心,所以對半不會起疑。

而此刻,五穀心頭莫名湧上些許異樣感來——

少爺何時這樣敏銳了?

竟然隻是看了藥方上的一味藥,就瞬間從他話中抓出破綻。

以往的少爺,絕沒有像這樣咄咄逼人。

以前他甚至會覺得,少爺可能已經覺察到了老爺和夫人對他的暗中照料,隻是看破沒有說破,可眼下,看著少爺那淡漠的臉,他又不確定了。

說起來,少爺平日裡看的書多是數算墨學一類,他什麼時候,竟然連醫書都看過了?

五穀心慌意亂,答不上來。

那「少爺」看他半天答不上話,頓了頓,將金瘡藥放回桌上,道:「這藥我不用。你若真是撿的,從哪裡撿的,就放回哪裡去。萬一是人遺失之物,他們丟了這樣名貴的藥物,找不到,想來會著急。」

五穀聽得大急,正要勸勸,卻見這少爺站起身來,環顧一圈後,就開始往外麵走。

「他」頭上的傷不輕,因著金瘡藥的變故,血都還未止上,清理得也不算乾淨,模樣狼狽。

可就算如此,他竟還是撐著身體,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少爺!你要去哪兒?!」

五穀本想阻攔少爺,卻被少爺輕輕擋開。

對方捂著額上傷口,許是由於失血,「他」臉色略有蒼白,可饒是如此,「他」一雙眸色卻異樣堅定。

「你先去還藥,莫要跟著我。」

「少爺」顯然未從高處跌落的狀態中恢復出來,瞧著像是還在頭暈。

「他」看了眼白原書院所在的方向。

饒是吃力,「他」目光仍是執拗,道:「我要去個地方……再不走,會來不及。」

*

卻說另一邊。

蕭尋初領著小丫鬟進了白原書院。

蕭尋初好歹在白原書院讀過幾年書,還時常扌莫去牆外給謝知秋飛竹蜻蜓,對路很熟,走到內院沒問題。

他本以為可以輕鬆過這一關了,本想鬆一口氣——

誰料,他剛要從自己慣常走的道上過去,又被小丫鬟輕輕拽住袖子。

這小丫鬟看年齡,當年多半沒陪謝知秋來過白原書院,第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她瞧著頗為忐忑。

「小姐。」

小丫鬟怯生生地說。

「那邊是男子走的路,我們女眷還是從邊上繞吧,太打眼不好,而且也容易碰上人。」

蕭尋初:「……」

他默了片刻。

若說先前帷帽和裙角之類的,他還是苦澀多過其他感情,現在一而再再而三,他已經對這些破規矩感到惱火。

這都是什麼破玩意兒?

有半點意義沒有?

可仔細想想,以前謝知秋好像還真是這樣的,深居簡出,即使偶爾外出,也會頭戴帷帽,盡量避開人,像一道安靜的影子。

蕭尋初頓時感到月匈口悶了起來,像堵了一口氣,滿肚子火沒處發。可他和謝知秋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萬一突然又換回去,他這裡鬧出什麼動靜,要受責難的仍舊是謝知秋。

蕭尋初唯有停頓半息,再度硬忍下來。

他將帷帽一壓,利落地調轉方向,往少人幽靜且不熟悉的小道去了——

……

一刻鍾後,蕭尋初發現自己迷路了。

以往在書院的時候,他從沒走過這麼偏僻的路,要不是小丫鬟指出來,他甚至都沒見過這條小道。

路裡麵也七彎八拐,有些地方因為遠離人氣而久不修繕、已被荒草淹沒走不過去,還有些地方乾脆就是死路。

蕭尋初憑著方向感來走,但一來沒走過,二來離開書院四年,他對這裡也沒有當初那麼熟悉了,一來二去,居然繞了快一炷□□夫,還沒有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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