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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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足三成,可否多等兩日?」

「姐姐,你為什麼要離家?可不可以不去呀?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妹妹哭得兩眼通紅。

謝知秋握著妹妹的小手,為她擦乾眼淚。

她也不舍得妹妹,但這樣的機會,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謝知秋對她道:「知滿,你好好留在家中陪著母親,我每月月末都會回家幾日,到時候便教你讀書。」

知滿見狀,知道自己留不住姐姐,眼神微黯,一寸一寸鬆開了拽著姐姐衣裳的手。

她委屈地說:「姐姐,你要早些回來,不要忘了知滿。」

「好。」

謝知秋抱了抱她,算是道別。

不久,謝知秋坐上小轎,遠去了。

知滿見姐姐走遠,愈發憋不住眼淚,抽噎愈多,嗚嗚落淚。

這日,謝家祖母也來送孫女遠行。

她與兩個孫女都不是很親,大孫女也就算了,若罵這個大孫女,兒子會不高興,可這個二孫女,看著總覺得心煩。

她還不停地哭,小姑娘的哭聲聽著刺耳,令人不悅。

「別哭了!」

祖母站在門前,驟然嗬斥。

她聲音不大,可語調卻十分嚴厲,冷淡道:「小姑娘總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知滿被祖母這一聲怒喝嚇懵了,怔怔地抬頭,正對上祖母的眼睛。

祖母年邁乾瘦,許是年輕時不太容易,看著比同齡人老邁。

她生著一雙吊眼,隱藏在層層皺起的眼皮裡。知滿一與她對視,便身上一冷,隻覺得那雙眼眸中隱藏著萬丈刺骨冰寒。

祖母好像不大喜歡她。

祖母本就鮮少露麵,兩人交談甚少,如今祖母一開口就是教訓,知滿不免生怯。

這時,紹嬤嬤得了老夫人的示意,代她開口道:「二小姐,大小姐生得漂亮,腦子又好用,是不必人擔心的。相比之下,二小姐您若總一點小事就哭成這樣,日後隻怕要嫁不出去了。」

紹嬤嬤態度客氣,可話裡卻夾著三分威嚇之意。

知滿還小,其實不太懂嫁不嫁得出去是什麼意思,比起嫁出去,她更想留在家裡,和娘跟姐姐在一起。

但是從紹嬤嬤的語氣裡,她隱約覺察到這似乎是一種嚴重的詛咒和懲罰,所以對方才會拿來恐嚇她。

小孩子天生的本能就是會討大人歡心的,因為他們自己沒有生存能力,必須依靠著大人活著。

祖母的眼神,還有紹嬤嬤的話語,對她來說都難言的恐怖。

知滿不由自主地往後縮。

溫解語忙將女兒掩到身後,道:「知滿隻是和知秋關係很好罷了,娘何必因此動怒。」

老夫人顯然仍舊不悅。

「紹嬤嬤說得也不算錯,小姑娘總該比男孩文靜懂事些,成天吵吵鬧鬧,日後丟的是謝家的臉。」

老人淡淡地說,隻是再對溫解語說話,也難免帶了點責怪——

「滿兒會如此,多半還是教得不夠。你平時不能總慣著,也該好好管管她。」

言罷,她未給二人眼神,挪開臉,扶著嬤嬤的手,緩緩歸去。

*

「好孩子,以後你就跟我住在這兒。」

謝知秋抵達白原書院後,甄奕的妻子李雯拉著她的手,笑盈盈地招待她。

「除了學業,有什麼別的事,也盡可以來找我,反正我沒什麼事做,每天都很閒。」

謝知秋有些緊張,恭敬地行禮應下。

謝知秋之所以能出來求學,打的是向甄奕夫婦學棋的旗號。

甄奕和李雯夫妻二人都頗有名望,雖然謝老爺逢人更愛說謝知秋是甄奕的弟子,而不太提李雯,但其實真說棋術,有造詣的是李雯。

李雯的祖父當年是圍棋國手,她自幼跟在祖父母身邊學棋,在與甄奕成婚之前,也曾一度因棋顯名,隻是成婚之後,愈發減少了公開與人對弈的次數,聲望漸漸不如丈夫。

謝知秋畢竟是第一次離家,又要由這樣厲害的人來教導她,謝知秋生怕自己表現不佳,讓師父們失望,難免拘謹。

然而,李雯卻待她格外慈藹。

據說甄奕與李雯夫妻二人原本也有過一子一女兩個孩子,隻可惜兩個孩子都未能活到成年,一個十歲染了天花,另一個八歲染了風寒高燒不退,皆早早去世了。

如今謝知秋被送到兩人身邊學習,她的年紀正與李雯夭折的女兒當年一般大,李雯看到她這個年紀的女孩便覺得難過,可又忍不住對她好,沒有尋常師父的嚴格,反而更像對孩子。

謝知秋感恩兩位老師給了她難得的機會,自然對他們二人十分敬重,如此一來,她亦更得兩人憐愛。

不過,謝知秋雖然打著學棋的旗號,但實際上並不是來學棋的,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蹭甄奕的名氣這種目的,真講出來並不光彩。

但李雯並未因為自己被當作幌子而生氣,也並未因為大人們的刻意安排而遷怒一個年幼小孩。

相反,她在親眼見過這女孩後,對謝知秋的才能十分欣賞,有意地給她留出時間、安排機會,好讓她能順利去學堂後麵隔著牆聽學。有時丈夫沒有空,她也會幫著提點謝知秋的文章。

謝知秋平時隨李雯住在內舍,不可以去前來求學的男學子們的舍房,但書庫、花園、後山之類公共的區域,隻要有丫鬟陪同,她都可以走動。

她年紀還小,還沒到男女之防最嚴格的時候,又有甄奕弟子之名,相對來說比別人自由。

除了她與師父一家之外,書院還有幾位先生也攜眷住在書院內,人口都不多,但謝知秋也有同齡人可交流。

在書院的生活,謝知秋起初忐忑不安,總擔心做錯什麼事。

但日子長了,也就逐漸安定下來。

她白日看書,或者去書齋後麵聽先生們講習,晚飯後隨李雯師父一同學習棋術。

甄奕則隔三差五笑眯眯地看她寫的文章,提點她學業上的困難。

謝知秋由於先前冒表哥之名寫的文章得到的評價太奇怪,她便多長了個心,向溫閒表哥要來許多在鷺林書院能拿到甲等的文章。

來到白原書院後,她立即抽空讀起來,待讀完十餘篇,心裡多少有了分寸。

謝知秋發現,那些拿到較高成績的文字,大多確有文采,也有自己的思考,但說起主基調,都是遵照的聖賢之言、為當今王朝歌功頌德的。

絕沒有像她這樣,真將自己心裡想的東西毫無遮掩地寫出來,甚至在質疑權威之言。

如此一來,謝知秋便明白,原來寫得好不好、真不真尚在其次,最關鍵的地方,是絕不能觸及上位者的逆鱗,即便真要寫出來,措辭也要委婉才行。

謝知秋一貫聰明,心裡想明白,手上也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從此,她再寫作,內容就圓滑了不少,必不去碰敏感的地方。

有時候比起言辭尖銳的文章,倒不如寫些賞風賞月、觀花觀景的詩詞來得安全,還更容易博得贊賞。

甄奕先生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是個樂觀豁達、與人為善的人。

他白天教書,晚上回來,就看謝知秋與李雯下棋,有時還陪兩人一起下。

另外,他也喜歡看謝小姐的文章。

甄奕先生為人寬容,並不會因為謝小姐年紀小、寫的文章缺乏閱歷而批評她,反倒十分樂於誇贊——

「噢?這個句子寫得不錯,意境很美。」

「小知秋很不錯,這篇論述,已然寫到了精髓。」

「很好很好,進步很大!不過這個地方,若是再加上一兩段典故,會不會更好呢?」

甄奕不同於原來在謝府中的賈先生。

甄奕一度功成名就,如今已不將功名放在眼裡,故教書於他而言,不是謀生手段,而是意趣,故而他應教盡教、隨興所至,也不會因為謝知秋是女孩,就對她有所敷衍。

謝知秋勤奮好學,先生提出來的地方,她自會努力思考,力求精進。

兩者相輔相成,兼之在書院的其他方便,謝知秋自覺在書院兩個月,學到的比過往兩年還多。

不過,甄先生有時看了她的文章,也會撫著她的頭,溫和問道:「小知秋,你覺得文人作文章,是為了什麼呢?」

謝知秋不解其意。

甄先生微笑,道:「賞風吟月的辭藻固然美好,可於士人而言,將自己的才學為國家所用,方為經世致用之大任。

「當下科舉考試看重詩詞寫作之比分,不少學子為迎合舉業,確有大將精力放在鑽研華篇美句之上而忽視真正有用之經論之嫌,但於國家而言,一個能理解國事、思維理智變通的官員,遠比滿口華而不實詩文的所謂著名詩人有用。

「我看得出來,知秋兒,你年齡雖小,但月匈中自有溝壑,為何小小年紀便壓抑自己,裝作淺薄之狀呢?

「若是一味地為了迎合他人而壓抑自己的內心,再罕見的天賦,也終會失了靈性。」

謝知秋一愣,便明白甄先生是看出她一直在模仿那些所謂的「甲等文章」,而沒有將自己真正的想法寫出來。

她尊敬甄先生,故也聽從對方的建議,從此少看那些風花雪月,反倒多鑽研起《尚書》《律法》之類的書籍來。

慢慢地,她的文風又轉向了實際乾練的風格,隻是避開易惹來危險的敏感之處。

謝知秋隱約感覺到,甄先生並未像平常人家培養女兒一般,隻讓她學陶冶情操的東西,反而當真將她當作一個弟子、當作一個未來有可能為官的士人來培養。

偶爾,謝知秋望著窗外的落葉,也會猶豫,她身為女子,學習這些東西,將來真的會有用嗎?

會不會像父親理想的安排那樣,專心學些詩文,隻當個品味高雅、有些才名的淑女會更好?

不過,她也有自己的喜好。

她對這個世界有非凡的好奇,絕不隻限於吟風賞月。於是,她一旦真的投入到書中去,便無暇再多想了。

唯有她指腹間長久握筆長成的繭子越積越厚,讀過的書越來越多。

*

另一邊,在白原書院的另一側、與謝小姐相隔數堵牆的地方,有一群將來真正可以科考入仕的男性學童正在學習。

「……公會鄭伯於垂,鄭伯以璧假許田。」

「……君子以督為有無君之心而後動於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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