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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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秋一怔,方知原來上回這姑娘就在書房了。

她淡淡道:「無妨,舉手之勞。」

她眼睫一垂,說:「學習的機會難得,我年幼之時,也曾有人為我舉薦。相比之下,我幫你的,不算什麼。」

嚴靜姝不解謝知秋話中之意。

她出神地望著室中男子。

在她眼中,此刻站在父親書房中的蕭尋初,是個比她稍大幾歲的年輕異性,眉目清俊,白衣如霜,一身氣質如寒山暮雪,縹緲如雲,不似人間中人。

可是,偏偏是這樣一個外表淡漠的人,居然願意為她勸說父親,明明知道她是個女孩子,仍願意誇贊她文章寫得好。

嚴靜姝以前從未遇見這樣的男子。

盡管她認識的異性本來就不多,但也能覺察到,這個「蕭尋初」與眾不同。

說來奇怪,嚴靜姝明明以前沒見過這個人,卻莫名覺得「他」的文字風格、「他」的氣場,還有「他」給人的印象都並不陌生,仿佛她本應在哪裡了解過似的。

嚴靜姝的麵頰慢慢紅了。

她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對「他」的情感。

這似乎是一種特殊的情愫,感激有之,仰慕有之,但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別的情感,像淡淡的茉莉香,細聞甜蜜,可聞得久了,月匈口又微微疼痛,有些苦澀。

待回過神來,嚴靜姝已脫口而出問道:「蕭公子已快弱冠之齡了,又是解元,為何將軍府還未給公子說親呢?」

說完這句話,嚴靜姝已麵似火燒,後悔起來。

這並不是一個未婚少女可以問男子的問題,如果被她父親聽到,那簡直不是打斷腿可以解決的了。

果然,「蕭尋初」也被她嚇到,書房內一片靜寂,沉默仿佛有一個春秋那般漫長。

良久,對方回答道:「我的親事是還沒有正式定下,但家中已有意向。待春闈結束,如果對方家也同意,或許就有定數。」

「這、這樣啊……」

嚴靜姝的眼神倏然黯淡。

其實她早有預料,蕭尋初是蕭將軍之子,怎麼會是區區尋常女子可以高攀?

更何況,上回他雖然誇了她,可實則根本不知道有她這個大活人在場,不過是行了無心之舉。

認真說來,這才是兩人第一次說話,能夠親口向對方道謝,她理應滿足了。

隻是,饒是心裡明白,仍忍不住有些失落罷了。

此刻,書架外的謝知秋有些想對她說聲抱歉,可是有時候,話說得太明,反而更添尷尬,隻好保持恰當的沉默。

這件事也提醒了她,她現在用的是蕭尋初的身體。蕭尋初畢竟是個男子,且他這副皮囊生得確實好看,若非以前口碑實在不佳,也不至於被人敬而遠之。

這回她不知道嚴家小姐躲在書架後麵,的確是難以避過,不過以後,她還是要注意一些,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樣輕率地與女孩子對話相處了。

謝知秋在心中警示自己。

幸好,書架後麵那個小姑娘,畢竟也隻見了她兩次,要說非常難過,也不至於。

她反而對她很好奇,又繼續問她問題——

「蕭公子,你將來若是中了進士,是不是會像我父親一樣去做官?」

謝知秋一滯。

其實這件事還說不好,一旦她做官,就會將她和蕭尋初的處境搞得更復雜,可這些自不能對嚴靜姝說。

她含糊地回答:「應該吧。」

嚴靜姝有點羨慕地道:「真好。」

謝知秋覺察到她話裡的艷羨之情,從小到大,除了她自己,謝知秋還沒有遇到過其他女子對男子可以做官這件事表示羨慕。

她不由側目,問:「你也想做?」

嚴靜姝慌亂:「沒、沒有。」

但她剛否認,又有點心虛,說出了真心話,道:「以前是沒有的,不過,最近父親讓我看了許多書,我又寫了許多策論,就稍微有一點了……不過,比起我自己,其實我更希望另一個人能有機會。」

「……?」

「謝知秋,這個名字,你有沒有聽說過?」

嚴靜姝不好意思地問她。

「男人可能未必很了解,但她是我憧憬的文人。我沒有真的見過她,可是讀過她的很多文章,我有一種感覺……如果有機會的話,她可能會很想入仕。」

「……」

謝知秋沒想到居然會從對方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不免錯愕。

而且,明明是以前沒有見過的人,她居然真的能猜中一些自己的想法。

謝知秋考慮一下,主動問道:「你想見謝知秋嗎?」

「咦?」

嚴靜姝慌亂起來,先點點頭,又搖搖頭,肢體語言混亂了半天,才意識到她躲在書架後麵,外麵的人根本看不到。

嚴靜姝結巴地道:「為、為什麼會問我這個?」

謝知秋道:「其實,我這段時間正好與謝家有接觸,要是你想見謝知秋,我可以為你引薦。」

嚴靜姝在書架後麵張大了嘴,做夢都想不到還有這種好事。

半晌,她用力點頭,道:「我想見!請蕭公子幫我!」

……

謝知秋簡單與嚴靜姝聊了幾句。

因為嚴先生應該不會離開太久,讓嚴靜姝一直藏在書房裡不好,所以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謝知秋就打算先離開房間,給嚴靜姝機會逃回後院。

不過,這個時候,嚴靜姝好像想起什麼,冷不丁問:「對了,蕭公子,現在梁城的士人之中,是在流行『鍾』嗎?」

「……鍾?」

這個話題與兩人先前聊的所有內容都不搭調,令謝知秋不解其意。

嚴靜姝自己說完好像也覺得這個問題太奇怪了,難為情地道:「對不起,是我說的話太古怪了,當我沒問吧。」

嚴靜姝解釋:「其實是我有個朋友,前段時間意外受邀參加了一個名家女眷辦的賞花會,她太緊張了,居然中途在花園迷路,到處找人的時候,偶然在一間房間裡聽到主人家在討論什麼『鍾厚不厚、薄不薄』的問題。

「因為那家主人甚有名聲,且說起來的時候口氣嚴肅,她便篤定這是個重要問題,說不定是梁城士人中的熱門討論,也要和我交流。

「可是我覺得這聽上去太沒頭沒尾,就算我父親是太學博士,我卻從沒聽說過什麼和鍾有關的話題,湊巧你在,就想問問你知不知道。」

說到這裡,嚴靜姝又十分疑惑地自言自語:「到底是什麼鍾呀,有必要討論嗎……」

謝知秋頷首,未作評價。

這本是個小小的插曲。

此時,她並未將嚴小姐這句漫不經心的隨口之言放在心上。

然而,現在的謝小姐還沒料到,數月之後,當她再回憶起嚴靜姝的這句無心之話時,會明白這句話真正的意味,然後,她才會看到風平浪靜的碧波之下隱藏的萬丈深淵。

她會感到毛骨悚然、無比憤怒。

可是弱小蚍蜉,要如何撼動紮根千尺的參天大樹?

偏謝知秋向來不是服輸的人,以前不會,現在更不會。

哪怕無法將樹連根拔起,她也非要從這樹繁茂的葉冠上,狠狠咬下一口枝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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