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045(1 / 2)
再度回想了一番可視門鈴看到的那張臉,宋梨梨眉頭蹙起。
當然不是指長相。
鍾繹的小叔麵容與路泠有些相似,一雙丹鳳眼卻又因為身處病苦而眼窩凹陷。
大抵看到門口站著的人畢竟是自己熟悉的家中小輩,帶了些許笑意。
臉也還是年輕的臉,但是看穿這張臉之後,便隻有詭異。
其他人壓根看不出來。
「不是看著很年輕嗎?」
袁以皺著一張臉,在後頭輕輕嘀咕。
鍾家兩兄弟也似一樣的疑惑。
門口的動靜把所有人的思緒拉回。
房內的人控製外門打開,此刻正「哢噠」一聲。
邁入這個院落的一瞬間,宋梨梨知曉,整個鍾家主宅設置的陣法,陣眼在這院落內。
如果讓路泠知道不讓她回家的人竟然就是自己最為疼愛的最小的兒子,也不知道做何感想。
正巧路泠在玉佩內,又開始有所感應地晃動。
木屋距離入口有段距離,院落中隻簡易地在黃土上鋪設石板路,袁以推動鍾令,竟然覺得比剛剛在山道間還要費力。
但幾人都默契般地沒有開□□談。
沒過兩分鍾,他們看到另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正等候在泛著微光的門口。
一臉警惕地看向四人。
正確來說,是宋梨梨。
宋梨梨在微不可查地挑動眉梢過後,十分自然地便走上前,挽住鍾繹。
前一秒鍾繹還在思考如何介紹,這會兒便有了答案。
知道小叔心思敏感,家裡每年就會把親戚的照片更新後送到木屋,以防他哪天要用到。
他唯一沒看過的人,自然隻剩宋梨梨。
「小叔,她是梨梨,是我,未婚妻。」
宋梨梨自然而然地輕笑,在與鍾繹對視過後,便朝小叔點了點頭。
「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小叔。」
她一臉天真又好奇地用餘光掃視整個院落。
鍾小叔隨即了然地笑了笑:「原來是這樣。」
「每年來這裡的小輩寥寥無幾,好奇也是自然的。」
鍾繹頷首:「剛好弟弟前不久醒來,不好意思多次叨擾小叔,我便一起帶過來。」
「梨梨,不要亂瞟,多跟小叔聊聊天。」
宋梨梨輕輕嘟著嘴,咕噥道:「知道了嘛。」
說完才看回小叔,笑得眉眼彎彎。
後頭兩個小輩,在打過招呼過後,都情不自禁地撫了撫手臂。
想看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能不能掉一地。
他倆終於發現,比宋梨梨突然開天眼或者喊出奇奇怪怪的東西更可怕的。
是宋梨梨竟然開始裝嗲。
嘶,可怕至極。
「進屋吧。」
小叔操縱輪椅,一個轉身便往屋內移動。
宋梨梨朝鍾繹眨了眨眼,跟著邁入。
她現在有點不確定,鍾繹的小叔到底隱藏著多少秘密,隻能繼續觀察。
加上,陣眼並不在院落外。
那就隻有一個可能。「我讓他們送點吃食過來,我這屋子單調,你們多半會覺得無趣。」
屋內隻有簡易的一套紅木沙發和茶幾,乾淨整潔,但明顯沒人用過。
鍾小叔按動木櫃旁的某個按鈕後,這才重新回到落座的幾人邊上。
宋梨梨掃視了一圈,雖然鍾小叔住的地方還在裡麵,但她已經感應到破陣的關鍵點位。
她朝鍾小叔又是咧嘴一笑。
「不無聊不無聊,沒想到屋內有意思的東西好多。」
「鍾繹,我想看看那個掛墜!」
她撒嬌般瞥了眼鍾繹,手又指向牆麵的一個玉石掛墜,坐實一如剛剛在門口有點任性又無傷大雅的形象。
隻是這戲來得過於自然。
鍾繹眉梢微動。
剛想斂下神色,鍾小叔卻微笑地搖了搖頭。
「隻是玉石掛墜而已,你要是喜歡,讓阿繹以後去拍賣會找一條給你。」
他表情看似溫和,卻連袁以都聽明白話中的意思。
看似簡單的話裡明顯蘊藏著濃濃威嚴,並不想讓宋梨梨亂動。
就在鍾小叔收回思緒時,卻冷不丁看到宋梨梨突然就站起來。
以極快的速度已經跑到掛墜邊上。
「可是我今天就想看!」
鍾小叔溫和的表情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臉慍怒。
「你!」
太久沒有接觸外人,他竟然一時間放鬆了。
再想阻止宋梨梨伸手碰觸掛墜,已然來不及。
但轉瞬又想,這條掛墜倒也沒有多大的作用。
可他在看到宋梨梨接下來的舉措之後,雙目再度睜大。
隻看到宋梨梨想碰觸掛墜的手突然就轉了個方向,碰向一兩米開外的某個桌麵擺飾。
下一秒,他頭腦還處於當機的狀態下,屋內便響起突兀的東西掉落地麵的碎裂聲響。
所有人都反應不及。
似乎連鍾繹都沒想過,宋梨梨能虎成這樣。
壓根沒給眾人緩沖的時間。
大概隻有鍾令終於沒有抑製自己表情地扶額,搖了搖頭。
他就知道,能動手,小師妹絕對不吵吵。
不管隔多久,果然還是一樣。
門窗緊閉的木屋內,突然就湧入一陣狂風,把坐在紅木沙發上和邊上的鍾小叔,都吹得情不自禁閉上雙眼。
再睜眼,宋梨梨已經寫出一張符咒,伸手結印,往鍾小叔身上拍過去。
嘴上又念叨出什麼,用著旁人幾乎聽不見的音量。
「定!」
鍾家小叔背後的因果過於復雜,她還得時間參透,但無所謂,先定住,肯定沒錯。
一想到這,宋梨梨麵上難得的終於有些迷惑。
怎麼會一個人的命格復雜成這樣?
像是,有兩個靈魂裝置其中,混亂交織。
她似乎還看到,醫院?
可她確定,這幅身軀中,裝著的就是鍾小叔本人的靈魂。
並沒有被人置換過。
雖然下山穿到這個世界的時間並不多,可目前為止她壓根沒碰到過讓她困擾的事情。
眼前這個,雖然談不上困擾,但無法一眼看穿,還是讓她瞬間產生了些許學藝不精的感覺。
好在陣眼被她破壞掉了。
雖然屋內仍舊很乾淨,沒有其他東西飄進來。
但至少。
路泠能出來了。
鍾小叔這下徹底沒有掩飾自己麵上的憤怒,朝著鍾繹發火。
「阿繹,你這是特地找了個未婚妻,大半夜來氣小叔?」
「這麼不小心,以後別再帶來見我了。」
他沒聽清剛剛宋梨梨說了什麼,隻當這又是哪個任性大小姐,隻是下一秒他想推動輪椅把人趕出自己屋內時,才終於察覺不對。
宋梨梨徹底放鬆表情,朝鍾小叔勾起嘴角。
「我不是不小心,我就是故意的啊。」
鍾令抽了抽嘴角。
要不是師傅曾經拍著月匈脯在他跟前說過,小師妹學的這一身東西,基本沒人再敢動她,他都要第一個跑路。
除了小師妹,誰敢這麼還不知道底細的情況下,就先挑釁的?
算了,沒眼看。
但他同時又鬆了口氣,本來以為那種陣法一破,屋內瞬間就會湧進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眼下竟然又如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除了,他餘光瞥過,路泠已經從宋梨梨身上的玉佩飄出。
正一臉痛苦又滿滿期待地看向自己最小的兒子。
有多久沒看到了?
她其實根本記不清了。
記憶中上一次看到自己最為疼愛的小兒子,他甚至都不願意靠近自己。
她臨死前,所有小輩都靠在她床邊,隻有小兒子,一張臉讀不出表情,青澀的麵龐看不出悲痛,遠遠地坐在輪椅上,隻待在門口的位置。
她想招手讓他靠近點,最後手還是落下。
垂落床麵。
直到徹底咽氣,她都沒有想明白,那表情夾帶的含義。
此刻她再度伸手,卻仿佛回到彌留之際的那一幕,仍然觸碰不到。
小兒子也已經老了許多,從少年到中年。
路泠一臉痛苦掙紮,更想不通為何,她會在最為疼愛的小兒子臉上,讀出了,陌生。
怎麼會是陌生?
宋梨梨頂著鍾小叔那一臉生氣的表情,果斷走回鍾繹邊上,落座。
渾身感知到的功德讓她似乎瞬間修復剛剛損失的靈力。
這個世界靈力過於稀薄,實在是沒辦法的事。
隨後才又再度麵向鍾小叔:「我就是故意的。至於原因,你不清楚嗎?」
鍾小叔嘴角抿緊,似乎在衡量什麼。
「這個陣法,難道不是你主導設下的?至於原因?害怕?你為什麼會害怕?」
其他的因果不好說,但因為路泠在現場的緣故,鍾小叔身上還是輕而易舉能看出,他就是困住路泠靈魂的因。
「害怕你把你母親困在那座房子內,害怕她找上門?」
宋梨梨無比直白地質問。
袁以和鍾令瞪大雙眼,完全沒料到這種走向。
路泠已經飄到宋梨梨跟前,同樣滿臉的不解與質問。
她心知宋梨梨有多少本事,可說出的話卻是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結果。
她寧願相信是她丈夫把她長長久久困在那裡,也不能接受——
最後的結果竟然是自己辛辛苦苦誕下,身體病弱無法自理的小兒子。
她被困住時,小兒子才幾歲?六歲?
宋梨梨瘋了嗎?
但宋梨梨卻無視她在自己麵前的怒目而視。
繼續勾著嘴角,緊緊盯著鍾小叔。
但是他似乎已經考量清楚,剎那間收回剛剛的怒氣,輕輕一笑。
「那不過是我這簡陋屋中的玉石擺設,掉了也就掉了。」
「如果侄媳婦喜歡,大不了我讓阿繹以後再找一個一樣的給你。」
宋梨梨靜靜看了鍾小叔幾秒,思考過後,又拋下一個炸彈。
「那你可以順便解釋一下,為什麼,要借運嗎?」
「我怎麼看,你都不像,能活這麼長時間的人呢?」
「借,借運?!」
她毫無意外地從在場所有人嚴重讀出不解。
所以剛剛她說五十四歲,難道是這個意思?
更重要的是,在聽到這個詞的一瞬間,鍾小叔原本已經收斂表情的麵容,頃刻間再度開始出現裂痕。
宋梨梨挑起嘴角,找對了。
隻有讓他情緒開始波動失控,她才有辦法深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