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六月的京城暑熱熏蒸,清風無力。
好在國公府裡綠樹蔥鬱,滿架紫藤,尤其是世子的瑾蘭院,曲徑連廊掛滿粉色花枝,遮下一大片濃蔭。
入畫般的女子就斜躺在陰涼處的藤椅上,藕色披帛垂貼住她的身軀,月要肢纖細,玲瓏畢現,過了會兒她伸出一截雪白手臂,玉蔥般的指尖在精致甜白瓷中拈了顆紫葡萄。
女子檀口微張,將將咬下小半。
然後繼續對著對麵的三盆君子蘭發呆,數了數,約莫有十三片葉子,比昨日多長了片小的。
「夫人,夫人!」
隨侍丫鬟綠桃從屋外跑來,音調焦急,腳步尚且沉穩。
「嗯?」
女子堪堪側過半身,烏發如瀑,嵐煙般滑落月要際,抬眸時映出一張嬌慵神色,端的是雪膚麗貌,芳菲嫵媚,合身上下並無冗餘綴飾,卻瞧著浮翠流丹,恍若臨凡仙子。
唯一不足,便是那桃花美眸裡似乎沒甚神采,無瀾無波。
綠桃看到夫人的花容月貌,美的讓她十足底氣,心情逐步安定下來,提氣緩道:「容學士的夫人新嫁回門,來的卻是咱們府,明裡說想見姑母,誰知道是不是……」覬覦他們院裡的世子爺!
容夫人也就是薑瀅瀅,是英國公府現任當家主母薑佩的親外甥女,也算是陸遲一表三千裡以外的便宜表妹,與容大學士三日前剛成婚,因父母早亡,特地選在姑姑這裡回門。
薑瀅瀅和陸遲兒時有婚約,可惜陸遲十二歲時走丟,兩人的婚事隨之擱置。
蘇輕眉聽完,慢吞吞咽下剩餘半顆小果,看來,她那位溫潤夫君又要變臉了。
回想起來,她三年前能嫁進府裡的確不大光彩,緣由歸於算計,她妹妹給她下了藥,陰差陽錯和陸遲在破廟裡共度一晚。
定婚約時,誰都沒預見落魄書生會是國公府失散多年的世子,旁人隻道她燒了高香,才能高嫁給這種男人。
蘇輕眉起初也想周全禮數,好好做個世子夫人。
可她一介商戶女,沒有陸遲幫扶,在京城高官女眷中簡直舉步維艱,到處皆受冷眼,貼的她臉子疼,到後來她就索性不搭理了,安穩呆在宅子裡蹉跎年華。
國公府規矩繁多,她不能隨意出行,不能和任意閒人結交,無聊到數葉子度日。
蘇輕眉收回遊思,淡然開口:「她要來便來,腿長在她身上,你我又管不了。」
綠桃尚在忿忿:「可奴婢看她就是故意的,挑這麼個好日子來,還眼巴巴地問門房世子回府與否,司馬昭之心!」
蘇輕眉經丫鬟一提醒,停下咬葡萄,「啊,今日十五嗎?」
「對啊,夫人。」
蘇輕眉櫻唇微彎,覺得好笑,說來也巧,每月十五,是陸遲固定宿她房裡的『好日子』,也不知今晚他可還會有心情。
綠桃心疼地觀察蘇輕眉的神色,她伺候了夫人三年,夫人待下人們很好,不打不罵,休沐寬鬆,她真心希望夫人稱心如意,也願意伺候夫人一輩子。
世子平常住府衙,每個月難得回來一次,外人傳言陸遲厭惡商戶女的銅臭味,看蘇輕眉可憐,捏著鼻子才勉強親近,不然怎會三年還無所出?
呸,那是他們胡話!
別人不清楚,她這個貼身丫鬟還不曉得?就那一天,世子哪次不是過足整晚,叫水都要三四次,她第二日替沒了力氣的夫人擦身梳洗,那滿身的火紅痕跡,看的人麵上發燙。
若這也算是冷落敷衍,怕不是滿京婚後的女子都在守活寡了!
思及此,綠桃堅定認為世子晚上會來,半詢問道:「夫人,奴婢去讓西苑提前備好蜜水乾果,晚上您許要墊肚子呢。」
蘇輕眉應了聲隨她,吃喝是得備,萬一他來,她餓一晚上真的吃不消。
過了戌時,院門落了鎖,蘇輕眉以為陸遲不會再過來,門外卻響起下人們異口同聲的行禮:「世子爺。」
蘇輕眉躺在裡屋看話本,聽到這一聲,她收斂起百無聊賴的神情,披了件薄羅長袍出去迎他。
「把冰壺挪進房裡。」她晚上獨處不怕熱,加個陸遲就不一樣了。
「是。」
蘇輕眉吩咐完綠桃,挪步上前,順從地接過高大男子遞來的官帽,陸遲時任戶部右侍郎,公務繁忙,剛回府稍許寡言沉思,她早已習慣。
不多時,綠桃送來一碗用以消暑解乏的紫蘇飲,蘇輕眉左手托腮,倚坐在桌邊替他搖扇,看著男人修長手指端起茶碗。
她感嘆,陸遲的容貌的確是拔尖的。
朱赭色的圓領官袍穿在他身上,領口一毫不苟地勒至細長脖頸,折褖邊的繡紋勾出一絲禁欲的氣質。偏偏他輪廓深邃,眉眼生得俊美風流,兩相矛盾之下,很能惑人上癮,欲罷不能。
蘇輕眉不得不承認,這長相曾迷過她的眼,她那時想,嫁都嫁了,與其讓他怨恨,不如兩人說開了好好過日子。
畢竟媚|藥也不是她想下的。
但原來有的人披了塊溫玉皮子,心卻冷硬如鐵難以捂熱,他有朱砂痣,她強求不得,幸而她不過對他了了幾分興趣,談不上傷心。
男人大抵發覺她的注視,抬起一張俊容,嗓音溫潤:「眉兒,今日在府中過得有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