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愧疚(1 / 2)
「你是誰?」
入耳遍地喧囂,她的聲音混在其中,連抽泣都顯得隱忍,掌下肩膀顫動,像是蝶振翅的弧度,男人站在她身後,沒有回答。
他是誰?
他有過很多名字,也有過數不清的代號,最開始有人喊他小野種,後來有人叫他叫黑澤,最多人叫他琴酒。
在他的世界裡,名字是要靠自己一點一點爭取來的,叫他野種的人都死了,他獲得了姓氏,再後來是代號,以及一聲一聲滿含敬畏和恐懼的「大哥」。
沒有無故得來的尊重,這一個個稱呼背後,埋葬的是屍山血海。
琴酒從不覺得自己無辜,他不否認他的罪惡,也並不會以此為功勛,他隻是喜歡黑暗的世界,喜歡沒有規則的叢林,喜歡平等的、靠實力獲取一切的環境。
在他的人生中,一切都是等價交換,直到一個少女的出現。
很莫名其妙,從見麵的第一刻,她就給出了她全部的信賴,又或者還沒有見麵,從她抱著他的外套,蜷縮在他的沙發上開始,她就在他沒有付出的情況下,先行給予了她的一切。
她並不怕他,卻依舊滿含敬畏地喊他「大哥」,他對她並不溫柔,她卻表現出一副全然依賴的樣子,他嫌少給她誇贊,她卻也從不覺得他苛刻。
那一年在法國,琴酒收到了許多禮物。
一條圍巾,是她親手織的,很醜,不符合琴酒的審美。
一些糖,是在車上,少女覺得無聊,一邊自己咬著糖果,一邊念叨著「大哥要不要吃」然後湊過來,磨著他也吃一顆的那種糖,琴酒不喜歡那樣的甜味。
一些莫名其妙的菜,是她閒著沒事在廚房搗鼓出來的,一邊說著「實在是太難吃了,大哥對不起」,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他,滿懷期待端過來的那些料理,很古怪的口感,琴酒完全沒法接受。
還有一些柔軟的笑,抱著腿不肯撒手的哭鬧,開門時候飛撲過來的撒嬌,琴酒根本不吃這一套。
他從來沒有獲得過什麼禮物。
他明白『禮物』的含義,卻不明白『禮物』的意義,所以那條圍巾被丟到了安全屋的衣櫃裡,一次也沒有戴過,那些糖被他直接嚼碎咽了下去,沒有好好品嘗,那些料理隻是吃了一口就用酒沖散了味道,連回憶裡都滿是酒的苦澀……
還有那些讓他煩躁、心動、不知所措的一切,都被他用力地推開,推到了別人那裡。
後來的事情如他所料的發展,她漸漸離他遠去,銀發殺手預料到了一切,唯獨沒有預料到自己的心。
……
「你為什麼不說話?」
她靠著他,漸漸不再發抖,而是想抬頭看他,琴酒從回憶裡抽離,兩隻手指掐住捉住她的下巴:「張嘴。」
她抿唇,竟然想低頭咬他。
琴酒低低笑了一聲。
這些年,的確有不少人想要通過他死去的搭檔來逮捕他。
但別人可以復刻她的容顏,模仿她的聲音和語氣,卻永遠無法復製她的心跳。
這是他的搭檔,會送他禮物的人。
也是天底下唯一一個,完全不害怕他,在他懷裡,會感到安心的人。
已經十秒鍾了。
男人掰開她的下巴,塞了一顆藥丸進去。
這是組織的成果,令世界上那些權貴高層趨之若鶩的那顆藥丸。
「嗚!」
粗長的手指抵著一個東西直直捅入喉嚨口,青森螢下意識吞咽了一下,下一刻,濃鬱的苦味自喉嚨翻湧而上,她皺起臉,下意識扯他的袖子:「好苦!」
要離開的男人一頓,下一秒,手指又打開她的唇,在她舌尖放了一個東西。
青森螢嘗到了清新的甜味。
接著,肩膀上的手移開,後麵月匈膛的溫度也跟著消散,少女愣愣地回頭看,視線裡人山人海,戴著禮帽的男人逆著人群離她而去。
風吹起他的銀發,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lescadeauxdenoel。」——聖誕禮物。
她含著糖,眼淚奪眶而出。
……
「那家夥餵你吃了什麼!!」
青森螢還沒從傷感裡回神,視線裡就多了一個黑發男生,他不由分說地把她扯到旁邊的小巷子裡,用力搖晃著她的肩膀:「快吐出來,快吐出來!」
「咳、咳咳!」麵對少年的焦急和慌亂,青森螢隻感覺莫名其妙,她用力含住嘴裡的糖,拚命不讓它掉出去,又瞪他,少年根本無視她抗拒的眼神,慌張地說道:「那家夥說不定會餵你吃什麼毒藥,又或者什麼奇怪的東西,你快吐出來!快點!」
過來的人正是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通過調查,工藤新一已經查到了她的身份,一個檔案十分乾淨的,在東京長大的普通女孩,做過最刺激的事情就是去海邊沖浪,夢想是考上東大,從幼兒園到高中的照片和錄像每一年都有,看不出任何s的痕跡。
所以這家夥可能不是糖酒,而是另外一個和糖酒毫無關聯的女孩子。
糖酒那家夥說不定是易容成了這樣,又或者隻是巧合,再荒謬一點糖酒和這家夥是什麼長相相似的姐妹也說不定,但青森螢就是青森螢,和黑衣組織的那家夥毫無關聯,琴酒從出現到離開隻用了十幾秒,工藤新一拚命跑過來,就看見那家夥在她嘴裡塞了一個東西就揚長而去了!
在生命麵前,工藤新一也顧不上去追蹤琴酒了,他用力搖晃著青森螢,想讓她把嘴裡的東西吐出來,但是這家夥緊緊閉著嘴,就好像裡麵的東西是什麼稀世珍寶那樣,寧願可憐巴巴地掉眼淚也不願意妥協。
「沒辦法了,我隻好冒犯你了!」
工藤新一把她抵到牆上,一隻手按住她掙紮的四肢,一隻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
「快吐出來!」
「嗚……」
最後青森螢還是沒有保護好那一顆糖,粉色的、像是水晶一樣晶瑩剔透的小糖果掉在地上,瞬間就裹滿了泥土,變得髒兮兮,灰撲撲。
「為什麼!」
青森螢第一次這麼生氣,她看著工藤新一,氣得臉頰通紅,一邊哭,一邊嗚咽著罵他:「壞家夥、壞東西,混蛋、嗚、我要報警!」
「……?搞搞清楚,我在救你好不好!」工藤新一聲音莫名軟了下來,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把地上的糖包起來揣進口袋,然後又看她,見她哭得這麼傷心,有點困惑:「餵,你知道那家夥是誰嗎?」
「嗚,我不知道。」糖沒有了,嘴裡又滿是苦味,青森螢皺著臉,氣鼓鼓地看他:「你為什麼搶走我的糖。」
「糖?!」工藤新一瞪著她:「那家夥是連環殺人魔,不給你餵毒藥就不錯了,說起來,你現在為什麼皺著臉,一副味覺正在被折磨的樣子……你該不會是還被他餵了其他的東西吧?」
「你怎麼知道?」青森螢愣愣地看著他,連生氣都忘了。
「你吃下去了?!」見她點頭,工藤新一急得幾乎快要跳起來:「你是白癡嗎——!」
「快吐出來!」
他教她怎麼彎月要,怎麼摳自己的喉嚨,青森螢被嚇壞了,她昨晚就沒有休息好,今天又受到了一次驚嚇,現在嘴裡又苦又麻,之後還被他這樣晃了一通,沒多久就暈了過去。
「餵,餵?!」
工藤新一慌張地抱起她,救護車過來不知道要多久,說不定來接人的時候她已經毒發身亡了……怎麼辦,怎麼辦!必須找到一個能立刻調度東京各個方麵的大人物,並且會不問前因後果就立刻幫助他的人。
少年的腦海中浮現一張張人臉,最後定格在一個金發警察身上。
降穀長官和糖酒,也有著許多緋色傳聞,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
……
「你是說,琴酒餵她吃了什麼東西?」
那邊的人聲音冷靜而又沉著,就好像在推理案件,絲毫不帶有個人感情。
工藤新一愣了愣:「是的。」
「我知道了,不用著急,你在原地等待,不要做多餘的動作,我立刻過來。」
掛斷電話之後,少年有點困惑地愣在原地,而降穀零低頭看著自己發顫的手,站起來的第一下竟然沒有站穩。
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孩……
姓名是青森螢……
在東京長大,被琴酒餵了東西。
種種結合起來,隻能是死去的糖酒又回來了。
畢竟,琴酒想要殺死一個易容成她的人再是輕鬆不過,又何必冒著被逮捕的風險接近她,給她餵什麼東西呢?
組織覆滅得如此之快,還有一大部分的功勞都要歸功於琴酒,那是個真正的瘋子,在糖酒死後,他好像把組織也當成了害死糖酒的罪人之一,想要勸他回去的、想殺他滅口的、無意中遇見的、被他以復仇的名義處決的……
相加起來,組織裡死在琴酒之下的人,甚至比被官方處以死刑的還要多——畢竟很多人才可以再次利用嘛。
降穀零略感諷刺地勾起唇,深呼吸了幾下,才穩穩地站起來。
那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既然在接近她以後,沒有立刻殺了她,一定是確認了她的身份。
組織的成果,侵蝕了那些大人物腦子的,關於「長生不老」的傳言,被琴酒收進了口袋裡。
現在,他會餵給她的,隻能是那個東西。
連琴酒……這樣冷血的家夥都知道第一時間過去贖罪,那他呢?
他又該彌補什麼,才能撫平她受過的傷害?
聽工藤新一說,她好像失去了記憶……
降穀零坐上車,打開手提電腦,快速地敲起鍵盤。
他要把關於糖酒的過去全部銷毀。
就算她回來得詭異又不合常理,但想起她救hiro的手段,降穀零就不想再去探尋那些所謂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