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時空》(1 / 2)
餘笙被門鈴吵醒,迷迷糊糊爬起來,套上一件搖粒絨長睡衣,腳步虛浮地挪到門口。
透過貓眼,她看見門外站著個男人,身姿挺拔,氣場孤傲,似是覆雪的冷鬆。麵容俊秀,眉眼很像剔除了柔氣的她。
男人那身看不出任何logo的西裝,至少值六位數。
是她哥來了。
餘笙心裡發怵,她握住門把,糾結要不要開門。
站在門外的餘箏又敲了敲門,似有些許無奈:「別鬧了,我知道你在家。」
她暗暗輕吐一息,不情不願地把門打開。
餘箏眼裡的銳氣頓時斂去不少,還沒踏進屋,他先低頭看向地麵。
鞋子們像是剛剛打過仗,四仰八叉躺在玄關,一眼望去湊不出一對。
他略帶責備的視線落在餘笙身上,對方看在眼裡,但也隻是漫不經心打了個哈欠。
餘箏踢開門口的鞋子,給自己騰了個落腳的地方:「都中午了,你怎麼好像剛睡醒?」
頭發睡成雞窩的姑娘揉揉眼睛,又打起哈欠:「其實我還沒睡醒……早上八點才開始睡的,昨晚在熬夜寫東西。」
她忽然看見她哥手裡的袋子,眼睛一亮,樂顛顛跑近兩步:「哥,給我買早飯啦?謝謝。」
「是午飯。」
才來幾分鍾,餘箏數不清他已經嘆了幾口氣。
餘笙對這些唉聲嘆氣充耳不聞,她一揮胳膊,把茶幾上亂七八糟的東西堆到一邊,挪出一塊空位。
桌子上淩亂的慘相,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我家也不總是這麼亂,這幾天一直沒有時間好好整理,你放心,我保證一會兒吃完飯就收拾!」
將打包來的食物擺好,她招呼她哥過來一起吃。
餘箏搖搖頭:「我吃過了。」
不愧是最疼她的哥哥,飯菜都是她愛吃的。
昨天和周凡吃的那一餐也不痛快,她的肚子正好咕嚕嚕亂叫。這下子美食入口,她舒爽得想要蜷起腳趾。
先讓她安心吃了一會兒,餘箏才搬來一把椅子坐在她對麵。
他上身前傾,小臂墊在膝上,雙手輕輕交握。
餘笙開始緊張了,每次她哥一擺出這個架勢,基本都是要談些她討厭的事情。
果不其然,男人開口便道:「笙笙,是不是該回家了?你一個人在外麵,媽特別不放心。」
餘笙隻是低著頭默默咀嚼。
見她避而不談,餘箏又盡量放緩了語調,想讓自己聽上去不是在命令她。
「回家吧,好嗎?家裡不比你租的這房子好?」
餘笙搖搖頭,望向他的眼神寫滿委屈:「我想自己住,回家了,爸總是說我。」
「他說他的,你不聽不就行了。回家一樣能寫詩,爸也沒禁止你打字。」餘箏說著,抽了一張紙遞過去,示意她擦擦嘴角的醬油。
他這麼一說,餘笙更委屈了:「但他撕了我的詩集啊!那些手稿我都沒有備份你知道嗎?」
高考後,餘笙的第一誌願始終是文學係,她從小學開始就勵誌當個詩人。
結果,她爸逼著她報了金融專業,欠缺理科思維的餘笙在大學四年沒少受苦。
光是做到不掛科這一點,她的腦細胞就全死光了。
就算大學四年的全部時間都砸在學習上,她最後仍舊一本專業證書都沒考上。
然而她爸不信她笨,爹娘都是斯坦福的高材生,怎麼可能生出個笨女兒?
所以無論她怎樣努力,她爸還是怪她不夠用功。
畢業後,她爸安排她在自家公司裡上班,跟著餘箏學管理。
有這位常常被稱作「天才」的哥哥在,餘笙心想,或許家裡安排的道路也挺好。
隻是如此生活,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束乾花。
美的,像是活著,卻早就死了。
她堅持了兩年,實在挺不住,偷偷去醫院做檢查,偷偷吃藥,想要自己調整過來。
結果保姆收拾房間時,偶然發現她藏在衣櫃深處的藥物。
她的母親拿著藥盒去網上一查,發現這是精神類的治療藥物,嚇得差點心髒病發作,馬上讓餘笙回家宅著。
可是,她的心理狀態並沒有好轉。
直到她重新坐回書桌前,每天對著文檔打字,她臉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了。
本來餘笙媽媽很是欣慰,不管女兒愛寫什麼東西,隻要高興就好。
爸爸卻在這時跳了出來,說她寫詩是不務正業,父女二人大吵一架。
最後,鬧劇以餘笙搬出那棟大別墅,一個人出來住而收尾。
想起這些傷心事,她放下筷子,抱著膝蓋窩進沙發裡生悶氣。
「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我現在給各種雜誌投稿,能賺錢養活自己,你別管我了。」
餘箏:「一個月能賺多少?有沒有五千塊?」
「這個月……有一千多吧,上個月有三千。」
除此之外,餘笙還羅列起自己做的其他兼職,比如當雅思口語陪練,還有在網上幫中學生改作文等等。
她想告訴哥哥,她能養活自己。
然而她說得越多,餘箏眼裡的愁緒便越重,她急得辯解道:「萬事開頭難啊!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我現在起碼能靠寫詩掙到錢。」
可她的聲調馬上又弱了下去,像是很沒有底氣:「所以……別再說我不是這塊料了,我也不是完全沒有當詩人的天分吧。」
餘箏苦笑,揉了揉她軟軟的頭發:「我從來沒有懷疑你,我隻是認為,天分不一定要用掙了多少錢來證明。」
「而且……」餘笙不吃他這套,輕輕揮開他的手,「回家還會被爸催婚。我才二十四歲,乾嘛要結婚?就算我這輩子當不成大詩人,那我就得去當別人的老婆嗎?」
她垮著臉,不停絞弄自己的手指。
餘箏又是一聲輕嘆,二人無言地對峙良久,最後,她哥站起身來:「我給你叫個小時工,你再去睡一會兒。」
見對方不再逼自己,女孩眼裡的光又回來了,陰霾一掃而空,神色變得清亮。
餘箏也不忍心再讓妹妹的臉龐染上灰暗,決定今天先到此為止。
餘笙送他出門,臨走前,她突然說:「我昨天找了周凡,跟他說以後不聯係了。」
這大概是餘箏此行聽到的最好消息。
其實,他一直也弄不清那周凡和自己妹妹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看著微博上那些熱搜,越看越心堵,但又不敢直接找妹妹問個清楚。
這時候表現得太高興,他又怕餘笙難過,隻是略略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
隨後,離開了隻有30平的雜亂小單間。
餘笙在門口呆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