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蔥(01)(1 / 2)
《一根蔥》
禾映階/文
2022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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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城市每天都讓她灰頭土臉,他卻有辦法讓沙漠裡開出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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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蔥(01)
九月,秋老虎正盛。
烈日炙烤了一整天,整座城市好似悶在蒸籠裡,四下無風,燥熱難耐。
十九中剛打了下課鈴。班主任原意踩著高跟鞋率先走出教室。
目送那抹娉婷裊娜的身影拐過門框,消失在視線中央。13班的學生立即作鳥獸散。聊天的聊天,上廁所的上廁所,教室裡鬧哄哄的,堪比晨間的菜市場。
放眼望過去,第一組倒數第二排坐著一個女生。少女身穿統一規格的藍白校服,綁著鬆散的低馬尾,偏棕的發色帶著些自然卷,額前墜落幾根發絲。一副黑框眼鏡擋住了她原本明亮清澈的眸子,整個人顯得格外文靜秀氣。
耳畔的嘈雜聲打斷了華杳的思路,她慢騰騰地從試卷上挪開視線。擱下筆,摘掉眼鏡,輕輕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她趕緊從筆袋裡扌莫出眼藥水,仰頭滴了兩滴。
藍色液體快速暈開,一陣冰涼來襲。她閉上眼睛適應了一會兒再睜開。
白色紙張上全是密密麻麻晦澀難懂的數學符號,成串橫亙在眼前,仿佛一座座沉重的大山,移不動,搬不開,讓人格外無力。
數學一直都是華杳的死穴,從小到大都沒好過,永遠隻能在及格線邊緣徘徊。要是運氣背點,及格都困難。
這才高一剛開學,她就感覺到吃力了。不敢想象往後這三年該怎麼學。
同桌王倩茹碰了碰華杳的胳膊,悄聲問:「去不去廁所?」
女生的友誼大多都是這麼來的。結伴上廁所,結伴去食堂,一起上學,一起放學。
華杳點點頭,「嗯。」
兩個女生一起離開了教室。
從廁所隔間出來,華杳擰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洗掉一頭的汗水。
即使教室裡開了空調,她還是被熱出了一身汗。校服黏黏的,緊緊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洗完臉,她對同桌說:「我去趟小賣部,你先回去吧。」
家裡有隻小饞貓,華杳每天下晚自習回去都會給弟弟華霖帶點小零食。一根棒棒糖,一包辣條,一盒餅乾,東西不多,隻為給弟弟解饞。
路燈乍現暖黃的光,洋洋灑灑四處散落,被頭頂細密的枝葉割碎,浸染整條林蔭道。
女孩白色的帆布鞋緩緩踏過一地細碎的光斑。穿過林蔭道,徑直去了小賣部。
課間休息,學生們紮堆往小賣部跑。小賣部裡人山人海,人聲喧嘩。
華杳見縫插針擠進去。
嗓子眼冒煙,口渴得厲害,本想給自己買瓶冰水。可冰櫃前圍了一大堆人,烏泱泱全是人頭。怕是很難搶到。
見此情形,她隻能放棄。
隨手從貨架上撈了一包零食。
垂下眼皮瞟一眼,紅色包裝袋上赫然寫了三個大字——一根蔥。
這是一種膨化類薯片,蔥香味十足。這款零食有些年頭了。華杳小時候就挺喜歡吃這個。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它依然在生產售賣。而且包裝都沒變過。
一根蔥就一根蔥吧,懶得換了。反正華霖那小孩也不挑食,什麼都吃。
華杳費力擠到收銀台,揚聲問:「多少錢?」
老板娘的目光掃向她右手,敷衍回答:「一塊錢。」
一塊錢,漲價了。華杳記得她小時候一根蔥隻賣五毛的。
不過也是,十多年過去了,漲個五毛錢很正常。
在老板娘的注視下,華杳舉著手機掃碼付了錢。
耳畔飄過一個熟悉輕柔的女聲:「微信到賬一元。」
最後一個「元」字的音節稍稍落下,有人猛地往前一擠,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朝華杳襲來——撞到了華杳的胳膊,右手劇烈一抖,那包一根蔥猛地被掀翻在地。
事發突然,她尚且來不及反應,耳畔徑直劃過一道不耐煩的男聲,突兀至極,「張軒你特麼有病啊!擠什麼擠!」
下一秒,她就看見一隻白色球鞋重重踩了下去。踩在了紅色包裝袋上,還是正中間的位置。
華杳清晰地聽到「咯吱」一聲響。這包可憐的膨化食品在這隻白鞋下壽終正寢,瞬間粉碎。
她長睫一顫,有些呆滯地立在原地。
而球鞋的主人明顯也發覺自己踩到別人東西了,本能抬頭。
兩人的目光於一大片人聲中觸碰,近在咫尺,不偏不倚。華杳看見一張遊戲人間的臉,乖張不訓。
少年劍眉星目,鼻梁挺直,唇色淺淡,五官精致立體,幾乎讓人挑不出半點瑕疵,堪稱完美。
如此精致的五官,結合在一起卻是一種淩厲涼薄的麵相。再配上少年人身上特有的痞氣,很顯然這是一張遊戲人間的臉,帥氣有餘,妖孽級別。
隻一眼,華杳便清楚地認識到這人和自己不是同一類人。千萬不能招惹他。最好敬而遠之,相安無事。
她下意識推了推眼鏡,細聲細氣的,「你踩到我東西了。」
少年靜看她數秒,將她不滿的神情納入眼中,毫不在乎地應一聲,「所以呢?」
她語氣冷淡,「麻煩挪挪腳。」
陳述:「……」
華杳俯身撿起了那包一根蔥。手指撫過外包裝,輕輕彈了彈上頭的灰塵。
毫無懸念,碎成渣了。
她拎著這包東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賣部。
——
陳述在原地愣了三秒鍾。
再回神,人早已走遠了。隻留下一個藍白衣角。
張軒拍拍陳述的肩膀,注視著遠處的背影,「述哥,剛那女的不是坐你前麵的華杳嗎?」
坐他前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