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局限（1 / 2）
第七十三章 局限
莫爾最終沒有回答科斯莫的這個問題。
神明們會在無盡漫長的時光之中迎接自己的死亡嗎？或許祂們也終有死亡之日, 但是，祂們原本不會困守於此，在平靜、絕望之中死去。
這是一件十分令人感到困惑的事情。
至於對神而言, 或許有的神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比如紅葉——或許對於紅葉來說, 時間早已經揭示了命運的真相；但是，有的神還未曾接受, 甚至從一開始, 祂們就不可能接受。
越是強大的生物, 就越是傲慢；越是傲慢的生物，就越是弱小。
神也不例外。
三隻玩瘋了的貓一身髒兮兮地來到了科斯莫的身邊。科斯莫蹲下來, 心事重重地扌莫了扌莫它們的腦袋，然後嘆了一口氣：「今天回去之後要洗澡。」
大橘洋洋得意地喵了一聲。上一次大橘不知道去哪個樹叢裡打滾, 就被科斯莫強製地洗了次澡，大橘為此耿耿於懷。現在它的兩個同伴也將要洗澡了, 這讓它十分滿意。
小黑不屑地嗤了一聲。花花自顧自舔著毛, 大概也是覺得自己有點太髒了。
「沈棲……聽起來很有意思。」莫爾饒有興致地說，「所以，你的名字有什麼含義嗎？這兩個音節都意味著什麼？」
他用科斯莫·蘭赫爾使用的語言說出了「棲息」這個含義。
「我？我……我怎麼了？」
莫爾卻笑了起來，說：「最後還是繞回了高深的理論話題嗎？自我認知與文化差距？」
因此，最終，科斯莫隻是老老實實地說：「那得看你所說的神的定義是什麼吧。至少我自己不認為我是神。」
莫爾在一旁圍觀科斯莫與他的三隻貓的互動, 倒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莫爾說。
這樣一來，他就更加不覺得自己算是什麼神明了。
莫爾思索了一下，然後疑惑地問：「這就是姓加上名？」
「沈棲。」當他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他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悵然。這或許是他再也拿不回來的名字了。
他以前就曾經被朋友調侃過這個諧音的問題。好在到了異世界，他再也沒有這個煩惱了……或者說，再也沒有這個被調侃的機會了。
「我當然是個人類啊。」
在蒙昧的年代，人類或許會把外星生物看作是神。但他還不至於這麼認為。
「但你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與我們迥然不同的世界。」莫爾客觀地說，「從這個角度來說，就算你並不擁有時間、星辰之類的力量，你也已經足以被稱為神了吧。」
「這也正常。」莫爾不置可否, 「這麼說來，你自己的名字是？」
這個話題的走向又有點危險了。科斯莫心想。
這個世界的人們也一定幻想過，是否遙遠星空之中，還有其他的文明存在吧？雖然他們幻想的結果是創造了達文波特·馬庫斯，但總之也有相似的聯想。
他們幾乎默契地談論起這種輕鬆的、並不沉重的話題，或許也可以說是緩解剛才那漫長談話帶來的壓力。
「而神之於我們的世界，或許也已經是無用的東西了。」莫爾感慨著說。
「沈的話……最開始其實是沉沒在水裡的意思，不過現在我們基本隻是將這個字當做姓氏。至於棲……就是「棲息」的意思。」
科斯莫難得聳了聳肩，點頭說：「確實是這樣。在我的家鄉，隻有那些瘋子或者另有所圖的人，才會聲稱自己是神吧。某種意義上，神之於我的世界，是根本無用的東西。」
當然，沈棲諧音神祇的事情……算了，隻是一個諧音而已。沒必要和莫爾說。
當然，他自己並不這麼覺得。
「人類也可以是神啊。」
莫爾恍然大悟，他說：「沉沒的棲息地？聽起來像是什麼失落的海底文明一樣。」
他頂多就隻能算是「外星人」吧？
科斯莫乾笑兩聲：「當然不是，這隻是一個巧合……我的家鄉那邊，似乎沒有神。」
「什麼？」科斯莫疑惑地望向他。
「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說過你的事情, 我是指，在你來到托雅之前的事情。科斯莫·蘭赫爾不算。」莫爾說, 「當然, 如果你不願意說, 那也沒什麼。托雅的鎮民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沈是我的姓，棲是我的名……不過我們很少用單個音節來稱呼對方，你可以叫我的全名。」
科斯莫一時語塞。
他的世界與這個世界截然不同，是絕對不可能一概而論的兩種類型。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經完完全全是這個世界的人（甚至於神）認知之外的事情了。
他們開始往回走，三隻貓自然還是一邊跟著他們的腳步，一邊又忍不住去靜悄悄的樹林裡打滾。這自然野生的環境是它們難得的樂趣。
「呃……」科斯莫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他是直接用自己的母語說出了這個名字，對於莫爾來說，這或許是一個難以理解的短語吧，「這就是我老家的語言規則，你就這麼理解吧。
「沒有神？」莫爾似乎不太明白科斯莫的意思，「你不是神嗎？」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並沒有掌握著那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從剛剛那些莫爾跟他說的，「神就是認知之外」的理論來說，從異世界而來的沈棲還真可以說是一位神祇。
畢竟，哪怕是在他的世界，他也曾經閱讀過一些關於異世界的奇幻小說，或者其他類型的藝術創作。在這個世界也同理。想象力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存在。
之後，他們一路無話。或許莫爾也沉浸在某種消沉的、悲哀的情緒之中吧。
「呃……那倒也沒有。隻是我之前不敢暴露自己和科斯莫·蘭赫爾的區別。」科斯莫苦笑著說。
這個時候，他突然若有所思：「我們可以回去了。對了，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總之，關於你好奇的事情，或許你可以從別的鎮民那裡旁敲側擊地問問。」莫爾最終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肯定相當好奇，畢竟，我已經將絕大部分真相都告訴你了。
「明天給你放個假好了，估計你也沒心思上班。」
科斯莫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
莫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微笑著說：「無論最終的結果怎麼樣，無論神明是否都將在托雅隕落，至少大部分神都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其實，待在托雅也挺有趣的。」
真是如此嗎？
雖然如此想著，但是科斯莫終究無法問出這個殘酷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