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永遠遠(1 / 2)
第二十四章
次日一早,王府門前停了一輛馬車。
景瀾,紫衣,和相夷三人臨行前與羅琰作別,羅琰牽著女兒的手,恭敬地將他們送出大門外。
王府中有來來往往的小廝,往馬車上倒騰著箱子,看起來有金銀珠寶,有良藥成衣,紫衣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還稍許與人客氣了下。
「小王爺真是客氣了,還準備了車馬,眼下我受了傷,這麼去嶺南山,的確是乘車比較方便。」
羅琰怔了一下,隨即正色道:「本王不知仙子受傷,若是需要,讓人再準備一輛馬車就是。這車上放了很多本王的禮品,一會要去客棧探望畫楹姑娘,我聽說她受傷了,在客棧養傷來著,如此多有不便,還請仙子諒解。」
紫衣臉色微變,窘迫地別開了臉去,倒是相夷聽見畫楹的消息,沒忍住上前來問:「她在客棧?哪家客棧?」
羅琰一早派人打聽了畫楹的下落,說是她還在原來客棧住,因為受傷了,要暫留兩日。
他讓人拿了些禮品,和滋養身體的良藥,還有些私心,想要帶著女兒去探望感謝一下。
「還是之前住的客棧,隻不過換了一個房間,店家說畫楹姑娘的傷似乎很重,昨天晚上還有換下來的血衣。」
相夷咬唇,吞下了要說出口的話。
他回頭看著景瀾,卻見景瀾也頗有些失神。
紫衣因著馬車的事已經惱了,先後走過了他們的身邊:「走吧,去嶺南山。」
景瀾驀然轉身,隻不過他注意到了相夷的遲疑,再次回眸,將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你怎麼了?再不要闖禍了,等我們從嶺南山回去,就將你送回南海。」
相夷兩手背在身後,勉強笑了下:「天弈星君陪著紫衣仙子去,應該就可以了,我……我也想過去看看,畢竟是因為我,她才受傷的。」
他沒有說是誰,可景瀾一下就明白了,這是要去看誰,景瀾修的是無情道,本來已經壓製下去的魔心似乎又在蠢蠢欲動,其實他也想過去看看,她的傷怎麼樣了,但是他不能。
相夷至少比他少些牽製,景瀾點頭:「去吧。」
紫衣本來要先離開了,發現後麵兩個人沒有跟上來,回頭看了眼,聽見相夷說要去看畫楹,頓時怒了:「相夷!」
相夷上前見禮:「仙子請講。」
紫衣怒目以對:「你怕是忘了身份了,那妖女很明顯是魔族之人,她傷我數次,你還要去看她?這便是你對我的愛慕之心?」
相夷抬眼,想起初次見到紫衣的那天,她一身紫衣,在眾位仙子裡麵更有仙姿,她是天之驕女,向來高傲,因為臉上有傷,更添幾分柔弱之態,從前他對她言聽計從,從未覺得有什麼不對,現在見她怒容,腦海裡卻想起了畫楹的笑臉。
那個壞姑娘把他搶走,本質上卻沒有對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她甚至還答應他來王府查探一下女鬼的身世,即使被誤會了,被天弈星君打傷了,她眼裡的第一件事也是打開鬼門,將女鬼送去地府。
相夷忽然覺得自己從前好傻,也就笑了:「從前種種,過去就過去了,仙子保重。」
說著大步離開了。
紫衣氣得不輕,手裡的仙劍差點飛出去了,她看向景瀾,實在委屈:「你也看見了吧,那妖女不知道使了什麼術法,相夷的魂都被她勾走了!」
景瀾這次奉天帝的命令去往嶺南山,其實沒有照顧紫衣的義務,隻不過遇見了,他不能不管,相夷的離開似乎在意料之中,他沒有回應,隻是先一步走過了紫衣的身邊。
「走吧,咱們可禦劍而行。」
紫衣沒有佩戴麵具,她故意在景瀾麵前顯露真容,也是想讓他多生憐惜,其實她在意自己的容顏,特別在意,每次看見畫楹的臉,都想直接把她的魂抽出來,那具肉身是魔族之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的東西不是天帝的,她是天帝的女兒,怎麼就不算是她的了?
魔族不識好歹,現在她拿她們沒有辦法,想要肉身的話,那仙池中還養著一個奚月的肉身,紫衣心中憤恨,卻也打定了別的主意,這就快步追了景瀾而去。
等他們都走了,羅琰牽著女兒的手,也上了馬車。
車夫趕車來到客棧,此時已是日上三竿。
都這個時辰了,其實畫楹才起,昨天晚上一回到客棧,奚風就拎著她換了一間客房,他說她身上有傷,二人住了一間房,其實是為她療傷來著。
隻不過,這次她好話說盡,奚風也沒聽她的,他直接給了她一道禁製,她坐在軟褥上麵靜坐調養生息,完全是被他定住了一動都不能動。
畫楹心虛地接受了他的一切意見,這具肉身本來就自帶魔氣,傷處在他魔氣的滋養下有慢慢愈合。一早上奚風有事出去了,隻有衛君在旁守著她。
畫楹聽說是羅琰帶著女兒來見她,正是無聊,這就讓他們進來了。
衛君把人請進門,羅琰叫人把禮品都放在桌子上麵,一手牽著女兒的手,這就跟著衛君來到了榻前。
畫楹還是昨晚的模樣,隻不過身上換了一身錦裙,此時她雖是打坐的姿勢,但看起來臉色蒼白,柔弱不少。不過她似乎不喜歡苦兮兮的模樣,看著他還一臉笑意:「這眼看小半天過去了,我總算能見著個活人了。」
衛君在旁瞥了她一眼。
畫楹隻當沒看見,與羅琰打了招呼:「請自便,我現在身有禁製,動不得。」
羅琰牽著女兒的手,扶著女兒就來跪:「快給仙君跪下,謝謝仙君。」
懵懵懂懂的小女童才三四歲的模樣,畫楹連忙叫了衛君一聲:「衛君!快,這可使不得。」
衛君趕緊給這父女都扶起來了:「快請起,你有什麼事就說,別跪,她要受了要折她福氣的。」
一聽折福氣,羅琰沒再讓女兒跪下,他揉著女兒的小手,有點恍惚:「我想求仙君一件事。」
「你說。」
「昨天晚上匆匆一麵,」他沙啞道,「也不知道丁香看見女兒沒有,她現在就投胎了嗎?我們還能見到她嗎?仙君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讓我們再見她一見?」
畫楹想了下:「再見一次,你就甘心了嗎?」
當然不能,羅琰沉默了。
畫楹了然地看著他:「因為生前有悔,有愧,有未說完的話,有許多不能在一起的時刻,所以不甘。就算讓你再見一麵,你也不會滿足的。」
羅琰:「可是……她都沒見過我們的孩子……」
畫楹看著他的女兒,小家夥唇紅齒白,緊緊挨著爹爹站著,正好奇地看著她。
「她見到了,」畫楹難得有些耐心,「我在見這孩子第一麵的時候,拿那紙人逗過她,而且在令夫人的心裡,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她的執念消失了。」
她沒有說的是,丁香的執念已經被收到了思念囊裡,說明丁香釋然了。
羅琰有些激動:「那她現在,還能重返人世嗎?」
畫楹搖頭:「她應該已經投胎轉世了。」
這就是他來之前就該想到的,羅琰難免失望,可到底是有些身份的人,不至於失態,他牽著女兒的手,讓女兒對畫楹再次躬身道謝。
「多謝仙君費心了。」
仙君?
畫楹失笑,苦於不能動彈,隻能動嘴皮子了:「我不是什麼仙君,昨天晚上留宿王府的那幾位才是,怕是你認錯了,請回吧。」
羅琰怔住,他抱起女兒,往出走了幾步,實在沒有忍住回頭:「姑娘菩薩心腸,不是仙君,勝似仙君。」
說完,他不等畫楹反應,大步離開了客棧。
畫楹樂不可支,叫了衛君好幾聲:「衛君,衛君你聽見了嗎?人家說我是菩薩心腸,說我不是仙君,勝似仙君呢。」